“他们并不是真心要和亲,而是与犬戎人勾结?”赵和缺乏安全感的特性,让他从不惮于从最恶劣的情况下推测别人,在咸阳时他对天子嬴吉与大将军曹猛是如此,在这里对那些于阗使者更是如此。
可这话让石轩悚然动容:“你是说,往咸阳求和亲之事,完全是于阗人在演戏,他们串通了犬戎,目的只是借此调走两关的守军,给犬戎人创造夺关的机会?”
他目光忍不住顺着玉门与阳关往东望去。
玉门与阳关为大秦最西之门户,往东却还有嘉裕关,但是如果没有玉门与阳关的阻拦,从敦煌赶到嘉裕关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可以说从玉门阳关到嘉裕这一条狭长的走廊地带,就是大秦西北的战略缓冲之地,失了此处,甘陇之地不保,而关中腹地,也就完全曝露在敌人面前。
关中始终是大秦的心腹之地,也是目前来看大秦的政治经济中心,若真被犬戎人突入其中大肆劫掠,所造成的损失与震动,要远远超过此前河北边郡被破时的结果。
“不可不谨慎,不可不谨慎!”一想到这个后果,石轩就觉得额头汗水直冒,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他万死难辞其咎!
“明日我装病,先把事情拖下来。”石轩抬头又看着赵和,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是多年官衙的生涯,让他有许多办法可以将问题拖下来:“至于如何应对,是向朝廷禀报,还是如何处置,赵副使,就有劳你了。”
赵和睨视了他一眼,这厮虽然大方向没有错,但在小细节处还是有私心。将这件事情的处理交给赵和,出了问题自然也是赵和的责任,但有功劳,却少不得他这个装病的正使。
不过此际不是与他追究这个的时候,若事事都去细究,这天下就没有能办事的人了。
“不能向朝廷禀报,一来时间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在此猜测,就这样禀报回去,朝廷还会以为是我们反悔了,没准派人来斥责取代我们。”赵和先否定了将事情禀报给咸阳的建议,然后又盯着地图,好一会儿之后才道:“装病石大使你装没有用,需要清河公主装病才行。”
石轩眼前一亮,以拳击掌:“妙!”
和亲的是清河公主,若是清河公主身体有恙,于阗使者总不能去催促。这样一来,可以拖延更长的时间,也让石轩有行动自由。
“此事我会禀明清河公主,她深明大义,自然会配合我等石大使,你留在此地坐镇,稳住于阗使者,我带人去玉门和阳关走一遭,就以要借调兵马为由去找他们,实际上是警告他们,犬戎人可能在打这两关的主意!”
“行。”石轩听说只要他稳住于阗使者,自然满口答应。
赵和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不过我要去玉门与阳关,沿途艰险,需要向石大使借人一用。”
“那是自然,你是副使,使团中任何谁你都可支用等一下,你要借的,莫非是他?”石轩先是答应,然后心中一惊,开口问道。
“正是他。”赵和道。
石轩顿时面露为难之色。
他看了看赵和,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赵和,终于还是忍不住:“赵大使,私仇是国事是大,况且他也算得上人才”
“正是因为他算是人才,我才向石大使借用,也正是因为国事是大,我才外举不避仇,给他这个立功的机会。”赵和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当然,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就是他本人的事情,而非我所能决定的了。”
石轩默然了好一会儿,手在案几上抓来抓去,终于还是一咬牙,正视着赵和道:“赵副使,我可以召他来,但他去不去,却要看他自己的主意,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逼迫于他赵副使,你只要答应我这一点,我便承你情了,此后出使途中,你要做什么事情,我能装没看到,就装没看到,能与你方便,就与你方便。”
赵和失声一笑:“出使途中,我能做什么事情?”
“赵副使你就休要瞒我,以你脾气,以陈殇那厮的性情,怎么会是老老实实送公主殿下和亲的人?你们肯定要搅事,只不过在哪里搅、如何搅,除了你们自己,谁也不知道罢了。”
赵和哈哈大笑起来:“不曾想石大使还这样了解我,当真是我的知己了”
他笑容突然一敛,神色郑重:“我行事虽然乖张狂乱,但从不伤及大义,石大使,你这人虽然小肚鸡肠,但好歹大事不糊涂,你且放心吧,我也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
石轩心里嘀咕了一声,不过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当即向屋外说道:“将马越召来就说我有要事,请他前来相商!”
屋外石轩的伴当匆匆赶了出去,没多久,身材高大的马越便走了进来。虽然是夜晚,此人身上犹是披着皮甲,进来之时看到赵和,只是冷冷一暼,根本没有施礼,而是对着石轩深施一礼:“石大使,请问有何吩咐?”
“于阗使者要我们调更多的兵护卫,我与赵副使算来算去,觉得只有玉门与阳关两处都卫所还可以抽调些兵马,明日赵副使要去那两处借调兵马,他点了你的名,要你随之同行。”石轩看着马越,见马越脸色一变,似乎就要发作,他忙轻轻摆手:“此事还有内情你先告诉我愿不愿去,若是不愿去,我与赵副使者不会因此责怪于你,若是你愿去,我们会将真正的内情告诉你。”
马越本来是要发怒的,但听石轩后边这句,心中一动,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