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行礼:“见过孙郎君。”
戴着口罩的孙谢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如何?”
“裴显虽然也是九姓十一家之人,但早无志气,我劝了两回,他都没有应。”王掾吏道:“不过那伙胡商,我让他们去寻于阗使者,到时给他们一点方便,他们贿赂了于阗使者,让使者闹起来,必然能调走都尉所的守军。”
孙谢点了点头,然后阴森森笑了起来:“呵呵,做得好,做得好!”
“这件事情”王掾吏略一犹豫:“孙郎君可否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么?”
“你不必知晓那么许多,反正事成之后,我必然让你重归洛阳王氏。”孙谢轻轻抚摸着遮着鼻子的口罩:“风风光光以嫡子的身份重回洛阳王氏,而不象现在一样,只是一旁庶余孽,得不了美职高官,只能沉沦于边郡下吏!”
王掾吏面上一喜,他并不怀疑孙谢有这能力。
毕竟孙谢是雁门孙氏当家之人,哪怕伤了容颜不能为官,却还是孙氏这一代的家主。
“在下先行告退,离开得太久,怕裴显那里起疑心。”他向孙谢行礼道。
孙谢摆了摆手,甚是倨傲。
只是等王掾吏走了之后,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一圈,然后道:“孙庆,去那边说一声,事情快要办妥了,让他们准备好人手!”
孙庆是他身边的一个管事,神情却有些犹豫:“公子,这样做真的好么?”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孙谢幽幽地盯着他。
“不是,小人没有不同意见,只是主母吩咐的”
“我母亲妇道人家,有几分见识,她以为我带着清河去投靠犬戎人,就能够得到犬戎人信任?”孙谢冷笑起来:“大错特错,犬戎人此前与我家和睦,那是因为我家能够将他们急需的铁器、粮食和布帛送往关外!如今商道断绝,我家与犬戎人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和睦,我若不做出点事情来,他们如何能重视?”
他说到这,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快去办就是了,须知你们乃是孙氏家仆,孙氏与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此事得成孙氏何只九姓十一家的荣耀?这中原的天下,他嬴氏坐得,我孙氏就坐不得么?”
孙庆浑身一凛,低下头应了一声,不敢再劝,快步跑了出去。
他在院外上马,然后疾驰到城北的一处驿站,在里面稍稍呆了片刻,便又回头。当他来到孙谢暂居的小院时,看到大队人马过来,他连忙避到一边,向着这大队人马望去。
他看到了王掾吏,正跟在裴显身旁,随侍在一辆马车之侧。王掾吏显然没有注意到路旁的他,只是往那小院瞄了眼,然后又去瞄马车的车帘。
马车车帘此时微微掀起,一张被轻纱蒙着的脸探了出来,向着外边观望。
孙庆愣了一下,虽然因为面纱的缘故,看不清脸主人模样,但只从外形来看,这脸的主人还小。难道堂堂清河公主,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
伸出头张望的却是王鹿鸣。
她坐在清河的马车当中,哪怕这马车已经尽可能地考虑到舒适,可这沿途折腾,仍然让她觉得气闷,因此掀开帘子透透气。
只不过一掀帘子,便看到周围灰蒙蒙的一片,吓得她又将帘子放了下去。
“好大的灰尘!”她轻声说道。
车内清河公主道:“那是自然的,这里再往西去,就已经是流沙之地,风大沙大,每年倒有半数时日是尘土飞扬的”
王鹿鸣吐了吐舌头:“那这边的人,岂不是每日鼻孔都被尘土堵住?”
“别这样说,太恶心了!”侍剑轻轻推了她一把。
两人都没有再提环境恶劣之事,但无论是侍剑还是鹿鸣,心里都生出担忧:还未入流沙之地的敦煌尚且如此,那么深处流沙之地内腹的于阗,岂不更甚?
“这样的地方,我大秦百姓一样定居下来,繁衍生息最初在这里居住的,是卫边的将士。”清河仿佛知道她们心中所想,淡淡一笑:“他们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过着生计,我也是秦人,为何不可?”
“殿下,殿下,我瞧着一队胡商了,要不要问他们卖的是什么?”侍剑与王鹿鸣都没有回应,而马车之外,陈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清河收住笑容,摇了摇头,然后伸过身体,凑到车窗帘幕之处道:“不必了,胡商卖的东西在于阗想来会更便宜一些,何必从这里买了再带到于阗去?”
外头的陈殇愣了一下,再看到赵和嘲讽的笑容,顿时怒道:“阿和,瞧你给我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