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的心顿时凉了下去。
“我去见大将军,大将军不肯见我,我就知道是这模样或许我去上官丞相那边想想办法?”赵和试探着问。
嬴吉摇了摇头:“你也别试探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说给你听。”
赵和坐直身躯,神情专注。
“此事还与犬戎入侵有关,犬戎入侵我们对天下人说是大秦胜了,其实,大秦是吃了个大亏,至少三五年之内,都无力再战,甚至犬戎人此次与此前不同,此前他们只是劫掠便回,此次除了劫掠之外,还将边关六处隘口摧毁。如今朝中没有钱粮,又不好多调民力,因此这六处隘口暂时不能修复”
说白了,就是如果犬戎人再次入侵的话,大秦已经无险可守,只能拿人命去填。在这种情形下,必须在外交上打开局面,而恰恰此时,西域于阗国看准机会,遣使入朝,向大秦求取宗室之女。他们不知为何察觉到大秦如今的尴尬之局,所求之女子,也从普通宗室,换成了清河郡主。
所以看似清河郡主主动上表和亲,实际上是于阗国使者点名要清河郡主和亲,清河上表之举,不过是大秦大鸿胪寺为了面子,做出的掩耳盗铃之事。
赵和听得血脉贲张,当即脱口道:“大秦幅员万里,带甲百万,怎么任一小国拿捏?”
嬴吉一拳捶在栏杆之上,愤然道:“可不是么,我当时也和你一般说的,然后你知道大将军是怎么回应我的?”
“啊?”
“他说他最初听得于阗使者这样的要求时,也是一般的回应!”嬴吉苦笑道:“但回应完了,他找上官丞相问,国库能不能想办法挤些钱出来,不用多,有个两三百万贯钱,能够将上一次逐退犬戎的犒赏及时发放出去就可以,然后上官丞相回他的是,除非今年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不吃饭,或许还能省出几十万贯钱来,否则,实在是没有钱粮了。”
赵和默然无语。
他在齐郡呆了近两年时间,以稷下学宫祭酒的身份干预政务,对于官府的收支也算心里有数。官吏们的薪俸从来不是官府开支的大头,真正的大头,全是些无形却又必须的事情之上:灾赈、军饷、水利、道路,等等诸多。
当然,官员们少不得以种种借口上下盘剥,可是如今朝廷没有钱也确实是事实。
“那也不必答应其不合理之请,大不了,先拖着就是,拖个一两年,待朝廷财政好转之后再做决定。”赵和又道。
“拖不了,据商队之人说,犬戎人又开始动员了。”嬴吉长长叹了口气。
赵和神情大变。
犬戎人若是再度大举入侵,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生机的北方边郡,又要遭遇一次灭顶之灾,而且这一次,恐怕比起上回还要艰难,上回好歹国库里有些积蓄可以重建,这一次再经掳掠,国库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阿和,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嬴吉见他不再说话,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道。
“什么事情?”
“为何偏偏是清河。”嬴吉抬起头,他与赵和同年,已经微微留着胡须,当他双眸凝视之时,确实带着一股难言的威仪。
赵和愣了愣,旋即握紧拳头。
“虽然说不是清河,换作别的宗室之女,对于朕来说也是奇耻大辱,但点名清河,对朕之辱更是极致!”嬴吉第一次在赵和面前称“朕”。
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于阗国的使者,年前便到了京城,一直有伴使相陪,虽然朝廷没有拘他们行止,但是,他们怎么会想到清河郡主?就算说清河与朕关系最好,他们是外人,如何能知道?所以,毫无疑问,有内鬼,有人在里通外国,与这于阗使者勾结。朕要你想办法,将那个人,或者那些人找出来,然后”
说到这,嬴吉突然又有些丧气:“然后交与大将军、丞相和太尉处置吧。”
赵和低着头,应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这人找出来,他当然不会交与大将军他们处置。
他有自己的处置方法。
他向嬴吉告辞,却没想到,嬴吉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的目光有些复杂。
等他走了之后,大将军曹猛缓步踱了出来。
“陛下觉得他会将人找出来交给我么?”曹猛道。
“阿和这个人的脾气,大将军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会自己处置的,他身上的游侠儿气息,比起我可要浓得多。”嬴吉摇了摇头,然后盯着曹猛:“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让他去查那幕后与于阗人勾结者?”
“事已至此,群议汹汹,已经不可阻止了。这种情形下,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自己出来搅风雨。”曹猛有些无奈地道:“找个人给他出气,总胜过他自己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