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城之时,城门两边,都挤满了人。
赵和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然后飞快地将窗帘又放下,避免外边的人看到自己。
马车行得老远,车夫才吁了口气,笑着道:“赤县侯当真得人心,这些百姓,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都说要送赤县侯一程。不少人还顶着瓜果,只请赤县侯尝尝!”
赵和摇了摇头:“只不过为百姓做了些许事情,百姓却念念不忘。”
车夫听得又笑了起来:“赤县侯何必过谦,你为齐郡百姓做的,可不只是些许事情,百姓的眼睛不瞎,心里更是有数,知道谁是真好谁是假好!”
赵和觉得这个车夫有些罗嗦,没有再说什么。
他此次离开历城,是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让他回咸阳。他的稷下学宫祭酒一职,也被免去,但新职司却还没有定下来。
赵和知道为什么没有定下来,在皇帝嬴吉写给他的信件中,已经不只一次吐槽这件事情。
以赵和在平定齐郡朱融之乱中的功绩,他早就该升官了,但是朝廷之中有人以“年少当缓进,免得来日功高难赏”为由,只赏赐了他一些财物,其中包括赵和怎么也不可能居住的咸阳城中的两座宅院。而在他经营齐郡近两年,使得齐郡粮食增产三成,大大缓解了朝廷的粮食危机之后,有关升他官爵的提议在朝堂之中再度引发了争论,反对者的理由仍然是“年少”。
仿佛年纪轻就是天生的过错一般。
这是天子嬴吉的原话,赵和知道这不仅仅是替他发的牢骚,同时也中为嬴吉自己发的牢骚,毕竟辅政大臣们不还权于天子,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天子“年少”。
但无论是支持为赵和加官晋爵的一派,还是反对者,却有一个共识,就是不能让赵和再在齐郡呆下去了。
以稷下祭酒之身,立如此功勋,得如此民望,再有个两三年,只怕齐郡又多了一个尾大难掉的朱融。
所以在元辅二年十月,也就是新的齐郡郡守任平与学宫山长袁逸坐稳了位置之后,朝廷旨意便到了,召赵和入咸阳以议封赏,同时免去他的稷下学宫祭酒一职。
历城百姓得到这个消息,纷纷挽留,赵和却从嬴吉的信中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更改的,因此便单车离城。所有的仪仗都被他留在了城中,只有护卫,提前派出了城,此时就在城外十里处等着他。
当赵和与护卫会合之时,后边却传来马蹄疾驰之声,赵和回头望去,不一会儿,便看到有人歪戴着帽冠乘马而来。
正是稷下学宫的新任山长袁逸。
“赤县侯,赤县侯!”远远地,袁逸叫了起来。
“恁的多事!”樊令嘟囔了一句,他可是巴不得早些回到咸阳,好早些与母亲团聚。
“阿和,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也不与我招呼一声!”到了近前来,袁逸没有再用正式的爵位称呼赵和,而是亲热地唤起了他的名字。
按理说,袁逸要表示亲近,当称赵和的表字。但赵和并无亲长,自然也没有人赠他表字,所以袁逸只能称他之名了。
“为你省事啊。”赵和笑道:“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不过是回京,何必再惊动你。”
“怎么说是惊动!”袁逸连连摇头。
他仔细端详着赵和,然后长长吁了口气:“真没有想到,这才两年功夫”
这段时间,他只要见到赵和,几乎都会发出同样的感慨。
当初在刺奸司,若非他牵制公孙凉,赵和早就落入公孙凉手中,至少也是被温舒严刑弄得半死不活了。那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赵和会做出那么多大事,更没有想到,两年之后赵和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你追上来,只是为了对我说这个?”赵和无奈地道。
“非也,非也。”袁逸想了想,神情转为严肃:“我知道你对丞相颇有腹诽,朝中阻止你升迁最力者,也是丞相”
这话直接说出来,赵和就有几分尴尬了。
“不过丞相对你并无恶意,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袁逸又说道:“你在京中,虽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恐怕对一些事情知晓得还不够深,故此我来之前,丞相曾说,若你入京,要我将两件事情转告于你!”
赵和的注意力顿时集中起来:“什么事情?”
“一件是朝堂上如今的关系,另一件与当年江充之事有关!”袁逸肃然道。
赵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江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