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孟炎微微点点头，接着道：“殿下现在都是在吃乳娘的奶吧，奶水从礼仪房收集再送到殿下口中，这里面可是有一段间隔的。”正如古代惯例那样，喂奶这种“不体面”，“不尊贵”又容易影响容颜和身体恢复的事情，自然都交给了精挑细选征召而来的乳娘负责。当然方式也不是直接哺乳，而是在“礼仪房”收集后给殿下送过去。这其实也是明昭公主从游宋那边带来的传统，一是出于礼节问题，正如“礼仪房”名字所暗示的那样。二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曾经出现过的乳母干政，因此设立规矩将可能的未来皇帝和乳娘隔开。总之，这些奶水从产出到送进殿下口中，还是要经过一小段路程的。而这，也正是凶犯下毒的最佳途径。

“还好，没追究更多探报的细节…”绿萤的回复倒是让孟炎松了口气。正所谓编的越多漏洞越多，若绿萤选择深究，那自己也只能用一句来自墨衣卫的“无可奉告”去搪塞了。但问题是绿萤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若她强行要求自己透露更多的话，孟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不过幸好现在绿萤的关注点是在让她震惊的“投毒”上。于是

“不过…负责送奶的都是大公手下最信任的贴身亲卫，有点难以想象他们会被收买…这样做的风险也太大了吧。”绿萤思考道。

“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而且做这件事，还真不一定非要收买大公的手下。”孟炎则意味深长地回道。“另外，毒也不一定就得是烈毒。假若是可以伪装成疾病的毒药，谁也发现不了，风险自然不就低了么？”

“难道…”听罢绿萤好像明白什么了。“难道会是达尔瓦？”她咬住嘴唇道。达尔瓦是德兰的宫廷御医，负责明昭公主和孩子的护理，游戏剧本中也正是经由他手下的毒。不过现在孟炎只是推论，毕竟谁知道还会有啥变数。孟炎刚想继续开口，紧接着绿萤的话就让他一时愣住了。“说起来，达尔瓦确实有准备给殿下开一些补血的冲剂…不过无论是方子还是制药肯定都绕不开王大夫，我等等就去找王大夫了解下情况。”

“等，等一下，王大夫？”孟炎结巴道。得，刚提到变数，这就冒出来个他完全没印象的陌生人物。

“你忘了么？上次在花岗村，我还有提到给陛下写信请求派个御医过来…”绿萤歪了歪头反问道。

“这！”孟炎确实记得绿萤有说过，然而当时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所以现在得知还真派来个御医后自然无比震惊。震惊过后他回味过来，发现这其实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事。朝廷太医那么多，明昭公主又是陛下亲女儿，派过来一个不应当实属正常？真正出了问题的是自己，被脑海中的刻板记忆限制住了，没有重视原本可以当做线索的有用信息。“这…真是极好的。”于是孟炎掩饰着道。“敢问，是哪位王大夫？”

“王守德，你知道他吗？”绿萤回道。孟炎则摇摇头，他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记忆中的剧本里也根本不存在这号人物。“嘛…既然王大夫在…但我不建议你去找他了解情况。”思索中孟炎多少也理清了思绪，接着说：“我虽然不认识王守德，但他毕竟也只是大夫，是太医，所以我不建议把事情现在就透露给他。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小心走露了我们已经有所防备的风声，那眼下的主动可能就要变成被动了。”孟炎如是提醒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听罢绿萤稍稍点了点头。假若达尔瓦真有问题的话，那他对朝廷派来的王大夫应该十分敏感。这种情况下都不用言语，即使王守德在态度上有所改变都很可能让达尔瓦察觉到不对劲。而对于本质是大夫的王守德，绿萤确实也不认为他能做到滴水不漏。

“相反的，我倒是认为咱们可以故意创造机会。”孟炎继续道。“现在有王大夫在这儿盯着，就算达尔瓦有问题估计也不会轻易显露。同样，其他可能的凶手面对这情形估计也得再找机会，或者改变方式。所以我建议您先暗中派遣人手盯梢送奶全程，同时确保任何东西在送入殿下口中前一定是没问题的。之后找个时间支开王大夫假装创造一个机会，这样达尔瓦或者其他凶手或许就会‘趁机’行动，我们再来个螳螂捕蝉，人赃俱获。”

“这样做…似乎也不是不行…”绿萤似乎感到有些意思。她忽然笑了下，打趣道：“难不成…凶手是你？想让我支开王大夫？”

“这怎么可能！！！”孟炎顿时感到哭笑不得，赶紧摆手否认道。然而末了他忽然意识到，绿萤应该不是真觉得他是凶手，而是在探他的底。

“我这就去安排一下。毕竟为了夫人和殿下，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忽略。”顿了顿，绿萤接着道：“希望你也有同样的觉悟，孟炎。这件事关系着明昭公主，法伯拉大公，还有他们的孩子。如果你知道谁可能是凶手，或者还有其他的保留信息，请务必不要隐瞒。我可以向你保证，说给我是绝对安全的。”她如是道。听罢孟炎则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刚才的打趣就是一个先兆，绿萤明确察觉到自己隐瞒了很多信息。这倒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而是程序问题。一般来说，告密都是告人再告事，或者告人不告事，前者一般是证据确凿，后者则是缺乏证据但有足够的逻辑推敲。无论如何，告密的主要对象是“人”。毕竟事情不会自己发生，必须要有人在背后推动，告密的目的一般也是通过事揭发人。但孟炎现在做的，是告事不告人。这就有些反常了，开口就咬定会有毒杀，但前后相关人物除了一个中间人达尔瓦其他一问三不知，那这毒杀情报以及逻辑从何而来？这样思考一下要么孟炎在臆想，要么还真是孟炎在演戏自己想着下毒…

叹了口气，孟炎感到有些无助。此刻他才真正感到杀伐之神先前所做的是多么伟大之事，帮助自己开口完全改变玛兰认知，直接略过了这种痛苦的欺骗过程。他倒是也想把一切都说出口，比如“老子是穿越者，老子创造的这个世界，所以会发生什么老子当然清楚了！”然而这样的白如梦终归是幻想。自己能做的只有隐瞒与欺骗二选一。“是…巴斯马侯爵。”孟炎缓缓道。既然都到这地步了，那就干脆把剧情里的元凶供出来吧。至于会不会造成世界线变动，管他娘的呢。“您还记得，薇拉·巴斯马夫人吗。”孟炎接着试探着问道。

“薇拉！”绿萤眼睛顿时睁大了。“所以…他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报仇？”

“这是我的猜测，猜测。”孟炎则摇了摇头。“至于消息怎么来的，请恕我先暂且保密。无论如何我向你保证，绿萤小姐，我绝对是站在你和明昭夫人这边的。之后我也一定会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你。现在不能说我是真有自己的理由。”孟炎举起一只手郑重道。虽然被怀疑了，但孟炎倒是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自己一切所作所为目前全都符合绿萤的立场和利益。他都说到这份上了，真有下毒或者试图暗害殿下的也绝对不可能是前来告密的自己对吧。所以孟炎相信只要自己足够真诚和坚持，绿萤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针对和强迫自己。似乎是感受到了孟炎的无奈，亦或是多少看见了孟炎的真诚，末了绿萤舒一口气道：“好吧…我先相信你，孟炎。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你选择把事情告知于我，这本身就值得让我感谢你了。你有你的保留，我也能理解。”绿萤如是道。

“多谢绿萤小姐理解，这些也是在下应做的本分。”孟炎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好，那我立刻去安排一下。还有什么事的话，如果不急等我回来再说便是。”绿萤整理了下头发站起身，这件事对她而言太过重要，自然不想耽搁一分一秒。

“没问题，那我就先在这儿等着。”孟炎则点点头。“藏书什么的随便看，就当是自己家好了。”绿萤笑了笑如是道，接着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