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坏丫头!你知道我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就故意说不要外企的是吧?”
郭美歌吐了一下舌头。
“你和你师父一个样——都中毒啦!都中了千马的毒不能自拔。你们那个仓里满,奇葩!”
此时郭美歌的师父正站在仓里满的办公室里欣赏着另外两个人的表演。
仓里满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看着坐在自己椅子里的忻怡。两人貌似相谈甚欢。
“哈哈哈哈!斯坦福大学?你是斯坦福大学的教授?”仓里满问。
“是啊。怎么?”忻怡靠在椅背上摆着大boss的架势。
“难道是心理学?”
“你怎么知道?喂,看来你也可以做心理学大师了。”
“哈哈哈哈!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吗,高南……”
说着仓里满回头看万国。万国正走到旁边的椅子里要坐下。“高南?”他疑惑地问。
“高南那天刚和我说起过斯坦福大学。他说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是最好的。”
“所以?”
仓里满回过头来看着忻怡。
“所以我就感觉最近应该有一个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专家会来看我。果然!”
仓里满用手做手枪状一指忻怡,居然还对着她挤了一下眼睛!忻怡一愣。
“高南是谁?”她问。
“是我手下。”
“你拖地的还有手下?你是拖地总,还带着一个副拖地?”
“别小看拖地的。”
“你很霸道哎。”
“我很低调。”
“你看,你刚才还在拖地,说着说着就坐到我对面来了。这是你霸道本性的外露。”
“那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椅子。”
“嗯?”忻怡故作吃惊状。
“你现在正坐在我的椅子上。”
“啊?”忻怡更吃惊状。
“你看我有多低调,根本没有把椅子从你手里抢回来的意思,而是安静地坐在你对面。”
“这不是万总的办公室吗?怎么……”
忻怡假装紧张地看着万国。仓里满也回头看万国。
“万总?”仓里满吊着嗓门喊了一句。
刚坐下的万国不得不又站了起来。“忻怡,我刚才就说这不是我办公室可是你一头就闯了进来,还弄碎了两瓶酒。”
“喂,这不是你办公室啊!”忻怡说着马上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仓里满,“那,那,难道这是……”
“我的办公室。”
“你的办公室!”
“嗯呐。”
“你不是拖地的吗?”
“我是一个被总裁这个工作耽误了的拖地工。”
“总裁?那,那,是你大还是万总大?”
“我大。”
“我不信。”
仓里满盯着忻怡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走向万国。他在万国耳朵边说了句话,万国点头。忻怡好奇地看着他俩。接着万国转身往门口走去,仓里满回到椅子里坐下。万国开门出去了。
“我让你的万总出去了。”仓里满说。
忻怡知道该收一收了。“那,那我把椅子还给你啊?”
“你别动。就这样坐着挺好。”
“你不生气啊?”
“我喜欢别人在我面前玩花样。你,玩得还挺好。”
“我可没玩花样。”
“你脑子很快。我从来没见过和你脑子一样快的女子。”
“女子?好奇怪的称呼。”
“这点英语比汉语强。结过婚的,没结过婚的,不知道结没结婚的,都有不同的称呼。”
“你懂英语?”
“既然被你搜出了那本《教父》,我就不装了。”
“对啊,居然是英语原版的,你看得懂啊?”
“这本书我看了二十年。再傻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二十年时间也该学会了。”
“你就对着这一本书看了二十年?然后还学会了英语?”
“不敢说学会了英语,不过这书里的句子我都滚瓜烂熟。”
“你念一句我听听。”
“Every man has but oiny.(任何一个男人有并且只有一个归宿。)”
“I’m gonna make him a he ’t refuse.(我要给他一样他拒绝不了的东西。)”
仓里满一愣,接着脸上慢慢地堆起了微笑。“没想到你还花了心思的。”
“我也看《教父》——”
说着,忻怡坐直了身子做了一个低头吻对方手背的动作。然后嘴里还说——
“Godfaher!”
“Good.”仓里满也进入了角色。
“说完Good你应该要拍拍我的肩膀了吧?”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Bonasera啊!再说我也没伸出手背让你亲啊!”仓里满眉飞色舞。
万国站在仓里满办公室的门外,貌似在听里面的动静——隐隐传出忻怡哈哈哈的笑声。
“你还挺机灵的,反应很快,能跟上我的节奏。”忻怡笑着说。
“偶尔快。”
“Now I’m gonna make you a you ’t refuse.(现在我要给你一样你拒绝不了的东西了。)”忻怡突然飙起了英语。
仓里满一愣。“啊?”
“什么?你不要说《教父》里的台词我只换了一个词你就听不懂了啊!”
“听着耳熟,可是不懂。”仓里满示弱。
“啊!你该有多死读书啊!说什么每句话都滚瓜烂熟我换了一个词你就听不懂了?”
“你说一说原句先。”仓里满说着把脑袋凑了过来。
“I’m gonna make him a he ’t refuse.(我要给他一样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这个我懂。我要给他一样我无法拒绝的东西。”
“那这一句呢?听着。”
仓里满作势把耳朵更凑近了忻怡一点。
“I’m gonna make YOU (重音)a YOU (重音)’t refuse.(我要给你一样你拒绝不了的东西。)这下听懂了?”
说到YOU的时候忻怡还用手指了指仓里满。
“噢……好像是把him换成了YOU!就是你要给我一样我无法拒绝的东西!”仓里满恍然大悟状。
“对啦!”
“拿来!”仓里满对着忻怡摊开了双手。
“你故意的!”
“拿来啊!你给我东西我肯定不拒绝!”
“你不知道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手短的吗?”
“知道啊。你要什么我也给你啊!”
“这么豪爽?”
“土豪之爽。”
“呐,说话算数哦。我要你给我讲那头雪鹰的故事。”
忻怡看着仓里满,发现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雪鹰后原来欢乐的脸色就收敛了起来。
“那你给我什么呢?”仓里满问。
“既然你说我在玩花招,那我就告诉你我玩的是什么花招——虽然你可能已经猜到了。”
“那我不是亏了么?”仓里满笑了。
“你说你喜欢别人在你面前耍花招,就说明你有本事解开这些花招。”
“然后呢?”
“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耍花招的人当着你的面认输更能让你心满意足的了。”
“所以我不吃亏。”
“成交!”
“这头雪鹰的故事谁也不知道。万医生也不知道。所以你……”
“可以告诉他。”忻怡马上接嘴。
“聪明。”仓里满点赞。
“你已经知道是万医生派我来的。”
“你也已经知道我知道你是万医生派来的。”
“还能不能不要绕口令了?知道都是聪明人就够了。”
万国站在仓里满办公室门外,发现里面不再发出动静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头罕见的巨型雪鹰。它的个头几乎是正常雪鹰的两倍大。”仓里满的脸上开始写出两个字——回忆。
“难道是基因变异?”忻怡的脑子里开始盘旋基因密码。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取走它的基因拿回去研究一下。”
“我不是研究这个的。”
“它是从我家乡飞过来的。”
“你家乡?”
“磊矶村。在大西北的一个山村,离这里三千公里。”
“它就从三千公里外一直飞到了上海?”
“嗯呐。”
“为什么?”
“是我带它来的。不止它一个,我带了一群雪鹰到上海。它是最大的一头而已。”
“这……你……你为什么要带它们来上海?”
“为了一个姑娘。”
仓里满开始说雪鹰的故事。这一说就说到了夜深……
夜未央。
油醋街一号酒吧内,除了相对而坐的万国和忻怡没其他客人。吧台里只有大块头在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酒杯。大块头不时地抬眼看看万国,貌似随时准备着听从吩咐。
“看,这里到处挂着《教父》的海报。你要找的就是这地方吧?”万国问。
“嗯。这就是他的庇护所。我没猜错。”忻怡看了一圈,点着头说。
“庇护所?”
“那个人……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忻怡看着大块头问。
“他是店长。我来了他才出来,一般不伺候人。”
“哟,没想到你也虚荣心爆棚。”
“仓里满收购这家店之前他就在这里了。仓里满看中了他,一直留到现在。他也不走。”
“他看中他什么了?”
“说他做人有底线,不往酒里掺水。”
忻怡拿起酒杯看了看,然后呷了一口。“的确没掺水。”
万国呵呵呵地笑着,然后也喝了一口酒。
“这店买下来,也十几年了吧?”忻怡问。
“差不多。现在也是杨高南在打理。”
“杨高南,石龙岗,你,他,还有,那个姑娘……”忻怡嘀咕起来。
万国一愣。“姑娘?”
“他和我讲了雪鹰的故事,说你也不知道那个故事。”
“所以让你讲给我听?”
“他身后的那头巨鹰。他说是为了一个姑娘他才从家乡把那头雪鹰带到了上海。”
万国点头。“陶子。”
“哦,好美的名字,桃子。水蜜桃?”
“不是吃的桃子,是陶瓷的掏。”
“那就更美了。陶瓷,陶子……”
万国看着忻怡微微眯着的眼睛。她眼睛里有东西在一闪一闪。
“你怎么了?”万国疑惑地问。
“嗯?”
“像中了邪一样。”
“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邪气。”
“你是真的中邪了。”
“哦不是。我没中邪,我是说他身上……”
“你中邪了。”万国又挑战了一句。
“没有!”
“没有!”两个字的音量很突兀。吧台里的大块头抬头看了一眼忻怡,然后走到一边摆弄了几下开关,酒吧里顿时飘起很轻的音乐——是《教父》的配乐。
“你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在看《教父》?”忻怡问。
“我从来不知道。可能,也没人知道。”万国突然扭捏了起来。
“你也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要把酒吧装饰成这样?”
“没有。”
“你一直相信他留下吧台里的那个人——”
忻怡朝吧台看了一眼。大块头还在擦酒杯。万国也朝那里看去。
“——是因为他不在酒里掺水?”
“我没听他亲口说。”万国开始不自在起来。
“所以他才会孤独得要死。你知道吗,他身上有一股死人的气息。”
万国大吃一惊!“你刚才说他有邪气,难道就是……”
“邪气,和,死气。”
“两股气?”
“两股气交织在一起。”
“那就对了。两股气,一左一右。”
“什么?”
“他的邪气抓住了你的左手,他的死气抓住了你的右手,让你不能动弹,无力反抗了。”
“你……”忻怡瞪了万国一眼。
“我没说错吧教授?”
“你纠结我的感受有什么用!想想这么多年你们有关心过他吗?”
“他需要别人关心吗?”
“我刚才数了一遍他身边的人。杨高南,石龙岗,还有就是你了,因为陶子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们都成了罪人?”
“不是你们,是你,你是罪人。”
万国一下子失去了锐气。他靠向椅背,一时说不出话来。
忻怡继续说:“你本应该是最懂他的那个人。或者说,他一直希望你是最懂他的那个人。”
“这几个人中间,我还真是最懂他的那个人。”万国低下了头。
“那是因为你们根本谁都不懂他!都是0!也许你是1而已。”
“从0到1是本质的区别,是是与非的区别。”
“那你就是0.1而已。”
“对了,还漏了一个人。”
“那个警察?”
“你已经知道了!”
“他说了。说起陶子他就提到了那个警察,叫章颐。你,章颐,陶子,他,你们四个。”
“他,有没有说章颐现在在哪里?”
“他不在上海吗?”
“哦,当我没问。”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空气里《教父》的音乐弥散着。背景里大块头在擦酒杯。《教父》的音乐继续弥散着,可这时已经扩散到了仓里满的额办公室里。
只见仓里满手里拿着一袋垃圾走到垃圾房。他把手里的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垃圾桶里随即发出玻璃碎片碰撞的声音。仓里满转身离去。
《教父》的音乐继续弥散着,已经弥漫到了油醋街。
仓里满独自走在街上。他走得很慢,很慢。
忻怡对万国说话的声音也在弥漫。“我看出了他对你的失望。那是一种痛苦的失望。几乎是绝望。”
仓里满在街上走着。
“你说他经常说一个男人有且只有一个归宿那句话。可是你不知道那句话来自哪里。你一遍又一遍地听他说那句话,却从来没有想过去认真找一找它的出处,然后研究。”
仓里满来到油醋街一号饭庄的门外。客人进进出出很热闹。他走进了店堂。
“昨天晚上我和你分手后,就一直在电脑里看《教父》。我一晚没睡。”
“你怎么知道是《教父》?”是万国的声音。
仓里满从杨高南手里接过两只油饼。他笑得很嗨。杨高南貌似在说什么,仓里满直摇头。
“网上搜索。”忻怡的声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