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道夫酒店大堂。

忻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在记录着什么。

“他开始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万国说。

忻怡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记录着。“比如？”

“比如他莫名其妙地把韩门打了一顿。”

“嗯，那个副院长。你在场吗？”

“我路过正好看见就跑过去阻止了他们。就在西安展会上，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展会。”

“所以你在场。”

“然后，口口声声说不见韩门的人却和他关起门来密谈。”

“密谈？你不在？”

“在门外。”

忻怡“噗嗤”笑了一下。她继续写着。“这应该也在西安。继续。”

“把我赶出门外之前还让我给他们倒酒。”

“他们几个人？”

“三个。”

“还有一个是谁？”

“是个老外，Williams，Williams Lynch，是朗飞公司的COO，就要上位做CEO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公司就是朗飞公司的经销商。”

“没错，你入门了。”

忻怡笑了，但是没有停下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本来也不愿意见那个老外，是叫Williams Lynch对吧？”

“你还真说对了！仓里满即不想见韩门，也不想见Williams，可这次却一次都见了。”

“Bingo！”忻怡一脸得意。

“你怎么猜到的啊？”

“专业！”

万国看着忻怡低头专注记录着的侧脸，一时有点恍惚。忻怡突然转过脸来看着他。

“干嘛！”

万国被吓了一跳，马上收起了目光。

“继续啊。”忻怡催促。

“前一阵又突然纠缠起他的私藏酒了。”

“等一下！”

万国看着忻怡抬起头来看着某处，嘴里不知道在轻声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

“打副院长，还有和副院长密谈，你都在场。那么有你不在场的事情吗？”

万国咧开嘴笑了。“问得好！”

“笑什么啊？我进入状态了，脑子里有千万个问题在打转呢！”

“看出来了，因为你问题问得很到位。”

“看来在西安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没看见的，有什么？”

“他们提前两天去了西安，所以，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我没看见。”

“哦哦！”

“可是我猜……”

“别猜！”忻怡一下子伸出拿着笔的手来放在了万国的手背上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就让这一段空白着，你一猜就会毁了客观性。你别猜，让我猜，OK？”

万国低头看着忻怡搁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忻怡见状忙把手收了回去。

“这下糟蹋了。”万国说。

“神经！”忻怡轻声嘀咕道。

“你也说我神经！”是仓里满的声音。

油醋街一号饭庄杨高南的办公室。

“没有！”杨高南慌忙否认。

仓里满正喝着一杯咖啡。他看着坐在对面拼命摇手的杨高南嘟囔着：

“把千年辣不死的汁倒在土疙瘩酒壶里给小李子喝，神经得厉害了。”

“这个正常。是他神经。”杨高南及时脱身。

“我最近老觉得脑力不济，还头疼。”

“脑力不济？什么意思？”

“就是脑子不够用，像一团浆糊捣来捣去捣不出个名堂来。”

“是不是太累了？喝了我的咖啡是不是好一点？”

仓里满咽下一口咖啡。“呣，你的咖啡，真心不错，的确让我精神一抖。”

“哈哈哈哈！精神一抖！身子不抖？”

“身子不抖，否则就是帕金森病了。喂，你说我是神经出了问题，还是精神出了问题？”

“神经和精神都没问题，也许只需要找个心理科医生聊一聊就行了。”

“心理科？”

“对啊。不是有心外科吗？这有外必有里，所以还有一个心理科。”

“那是心内科。”

“心内科也没在里面。心这东西，要真正地触到里面才能治好病的，是里面，里面！”

杨高南一边说一边激动地用自己的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窝。戳了几下就痛得不得不停止。

“那你还是说我有精神病。”仓里满貌似失去了锐气。

“我没有。”

“那就是心理科……你有好的心理科专家吗？给我介绍一个。”

“哈哈哈哈！这下我明白你说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捣来捣去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你糊涂啊！这事怎么找我呢？找万总啊！他认识那么多专家。”

“找万医生？”

“不是吗？”

“他懂心理科？”

“他不懂可他能帮你找一个专家啊！搞不好还能找一个外国专家呢。”

“外国专家？”

“听说心理学是美国最强，斯坦福大学……”

“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啊？这，这也是听说而已。”

“不对！你会从哪儿听说美国心理学？还斯坦福大学？你想去那读书啊？”

“没有。”

“你，是不是，在暗地里研究心理学？”

“我哪会研究那个啊！我研究酿酒学还差不多。”

“在收集资料？”

“最多是收集资料……”

“因为你觉得我要看心理科？因为你觉得我心理有病了，有大病了你要帮我看病！”

仓里满的嗓门越来越大，说着说着还站了起来。

杨高南也紧张地站了起来。“你别……”

仓里满突然神色一变，嗓门也极度地温柔了起来。“谢谢你，高南！”

杨高南一愣。他看着仓里满微笑着的脸，这才放下心来。“我担心你。”

“谢谢你。还是那句话，你很用心。”

“我只希望你好。我没其他想法。”

这边，忻怡和万国也在谈论着仓里满。

“他办公室里有动物吗？”忻怡问。

万国一愣。“这你也知道？”

“我是问你呢。”

“有！”

“是什么？”

“一只雪鹰。”

“雪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鹰？”

“是他们家乡的鹰，巨大，huge，very big的老鹰，听说能抓起一头山羊呢！”

“那么厉害的鹰他能养在办公室里吗？”

“哈哈哈哈！办公室里的是一只雪鹰标本。”

“哦，吓死我了！真有一只鹰在办公室里我可不敢进去的。”

“他办公室里什么也没有，就一只鹰。你看见他的办公桌会觉得难以相信的。”

“他办公桌上应该没有任何东西，连一张纸，一支笔都不会有。对吗？”

万国惊呆了！忻怡得意地看着已经石化了的万国，微笑着。

“专业！”忻怡忍不住点了自己的赞。

“OK！”万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然我怎么敢要那么高的收费呢？”

“美金？”

“嗯！”忻怡点头。

“多，多少？”

忻怡看着手足无措的万国一直笑着，不吱声。

“我看要不要去银行兑换美金呢。”

“我问你一个问题。”忻怡盯着万国说。

“这个问题收费不？”

“这个免费。”

“问。”万国接住了忻怡的目光。

“你把我千里迢迢喊过来，到底是要帮那个叫仓里满的人呢，还是要帮你自己？”

“这问题值一百万美金！”

“A million dollar question！（值百万美金的问题！）说吧！”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在问我自己的问题。”

“嗯！”忻怡点头。

“你猜到了？”

“我不但猜到，而且还非常确定。否则我是不会飞过来的。”

“你飞过来是为了帮我解决我的心理问题？”

“嗯！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现在陷入了一生中最大的信任危机之中。你很痛苦。”

“我明天去兑换一百万美金吧。”

“所以，免费！”

“啊？”

“说了是帮你了，就不收费。”

“这么好？”

“如果是帮那个仓里满，就收一千万！他有钱，对，他—不—差—钱！”

“他有钱。”

“所以，你欠我一千万！还是美金！懂了？”

“啊？哪有这样的逻辑啊？”

“和心理学大师玩逻辑是吗？你要玩吗？”

“记我账上。”

“这还差不多。”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郭美歌的声音。“师父！”

万国和忻怡都扭头往身后看去——郭美歌正笑吟吟地朝他们走来。

忻怡吃惊地低呼：“她真的在！”

万国忙说：“她可不会承认。你看她怎么说。”

说着他们都站了起来，看着郭美歌来到了他俩面前，站定。

“美歌？这么晚了……”忻怡故作诧异地说。

“呀！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郭美歌看着忻怡，“嗯……教授？”

“师母！哦不对！”万国有点乱。

“你要死了。”忻怡笑了。

“对不起！”

忻怡转向郭美歌。“叫我忻怡好了，或者XY，我也喜欢。”

“XY？那不是染色体吗？”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的徒弟啊万总！你给我取这个外号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万国笑而不答。

“是我师父给你取的名？”

“是啊！我们学遗传学的时候他给我取了这个外号，忻怡，XY，是第23对染色体。”

“可那是男性染色体啊！”

“他们那帮臭男生都说我长得像女生可染色体一定是男生的，是个假女生呢！”

“说你是男生是因为他们想天天围着你转吧？臭男生都那样。”

郭美歌说着朝万国狠狠地瞪了一眼。万国当做没看见。

“哈哈哈哈！你说的话真让我开心，美歌！”忻怡说。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啊？”万国问。

“回家了啊！不是说好11点来接你的吗？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来接你回家。”

忻怡会心地对着万国笑。万国也对着她笑，貌似在说——听见没？我没说错吧？

“现在正好11点……”郭美歌抬腕看表。

“辛苦你了，美歌。你送他回家我就放心了。”

“应该的。”

“来，我和你说句话！”

忻怡说着把郭美歌拉到一边去了。万国好奇地看着。

忻怡和郭美歌耳语：“和你师母说我和你师父一直坐在大堂商量工作呢。会说吗？”

郭美歌脱口而出：“她知道的。”

“她知道？”

“哦，那什么，我是说她相信师父的，不会问的。”

“你这个傻丫头！”

“那我们走啦？你快点休息吧XY，明天还讲课呢！到时候我去看你啊。”

“我现在精神可好呢，时差！”

“喂，那你明天讲课不要打瞌睡哦！”

“说不定。”

这时万国走了过来。他把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忻怡。

“试试这个，是史云公司马上要上市的OTC，不是安眠药，但能帮助睡眠，不错的。”

“真的啊？太好了！我就是不想吃安眠药，正担心一会儿会睡不好呢！”

忻怡高兴地接过了小盒子。

“是史云特地关照让我带来给你的。”

“她真好！替我谢谢她。”

“好的。晚安！”

“嗯！”

郭美歌挥了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