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是三人份的。”胡晓丽瞟了一眼秀气女。
“那再来四瓶?”秀气女问。
“机灵点!”
秀气女转身离去。郭美歌已经摩拳擦掌了。
“太好了!”
“这一二三四的四,就是四瓶上海啤酒?”Jojo问。
“啊,怎么?不是说了还有四瓶吗?”胡晓丽看着Jojo说。
“我还以为还是磊矶村的农家乐呢,这四。”
“要说这四,其实应该是四壶土疙瘩酒。可是现在没法喝土疙瘩酒。”
“为什么呀?”
“这酒……”
“喂!你知道土疙瘩酒是什么吗?是白酒!85度的白酒你想喝死人啊你!”郭美歌对着Jojo喊。
“我哪知道是白酒。”
“喝啤酒!就喝上海啤酒,多好,磊矶村的菜,上海的酒,这才是强强组合。喝!”
一转眼胡晓丽已经倒满了三杯酒。她们各自拿起一杯。
“全白色瘦身制服,金色logo,红色头巾,哇!好激动!来,为了这,干了!”胡晓丽举杯。
“为了领袖,干了!”郭美歌顶。
“为了,为了,为了……”Jojo一时语塞。
“喂!”
“为了这一二三四,为了磊矶村菜和上海啤酒的完美组合,干了!”Jojo终于说出一句。
郭美歌笑了。三个人同时一仰头,“咕咚咚”灌下了第一杯啤酒。
……
几个回合后三个人已经酩酊大醉。桌上的菜也都已经见底。秀气女远远地看着这里。
“美歌已经找好了做制服的工厂,美歌,你行!没有你办不成的事!”胡晓丽竖大拇指。
“我谁?我是郭姐……”
“500套制服,500套……多钱?”
“每套,说了,友情价,300块……”
“那,那就是,就是一千五百块……”
“哪有那么便宜?怎么的,怎么的,也要一万五千块吧……”
秀气女拿着三瓶矿泉水来到桌子旁边。
“是十五万!十五万块钱!算什么呢喝成这样。呐,三瓶矿泉水,是送的!喝了吧!”
三个人勉强支撑着拧开了矿泉水瓶,开始喝水。秀气女开始整理餐桌。
“还没算金色logo呢,那个要算……算钱……”胡晓丽的舌头越来越大。
“对……”
“要!要!要!”
胡晓丽拿着矿泉水瓶“bangbangbang”地砸桌子。
“那还得加钱,加钱……那就二十万……”是郭美歌。
“你们每个人都要出钱,今天这桌上的人都要出钱!一个也别想逃!”胡晓丽挣扎着用手划拉了一大圈。
秀气女大惊!她马上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她不停地拍着胸口——才才!
油醋街医院会议室内,何志和另外四个男女,甲乙丙丁,坐在会议桌旁。会议桌的一头空着。
“何科长,这以后你就只用管一家耗材经销商了么,适意啊!”甲说。
“瞎讲有啥讲头啦?”何志一副你不知道就别乱讲的面孔。
“原来300多家公司围着你转,头也要炸掉了。”
“你不懂,瞎讲,什么头炸掉?”乙说,“如果没有那么多公司围着何工转,他的饭碗就要炸掉了。”
“这……”甲没反应过来。
“你想,今后只有一家经销商了,那还能轮到何工做主吗?肯定是……”
这时韩门如风火轮一样转进了会议室。里面的人马上正襟危坐全部闭嘴。韩门坐下。
“关于所有耗材走单一经销商的事,还有什么要说的?”
“关键还是采购价。”何志说,“如果价格不能比现在的价格明显降低,走单一经销商制就没意思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物流。如果我们设备科的仓库不用再备货,那就是零库存。”
“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需要科室直接从这家经销商那里进货。”
“怎么了?”
“设备科就失去了管理的,那个,节点。”
“你要管什么?”
甲乙丙丁都紧张地看着何志。
“质量控制,数量监督……”何志继续说。
“以前如果发生产品有质量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韩门冷冷地问。
“找到厂家,该召回召回,该……”
“那有你没你有什么两样?到最后还不是厂家解决问题?”
“这不一样啊韩院!”
“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个环节,就是你这个环节!难道不是吗?”
“这是设备科的指责啊!”
“作为设备科科长你的确应该想想你的指责是什么了。现在什么时代?你要学习,跟上。”
“我有医院每一年耗材的使用数据,可以称得上是大数据!”
“你别说笑话了,还大数据。我告诉你,连千马公司的数据都比你详细!”
“千马?这不可能。他们哪来的数据?”
“你不是说医院每一年耗材的使用数据吗?他们有比你详细一百倍的数据,你信不信?”
“这还真,不信!”
“这就是你的眼界问题了。人家做我们医院做了二十几年,数据收集工作做得非常扎实。”
“怎么扎实?”
“不但扎实,而且还有前瞻性。”
“怎么前瞻?”
“他们预测了未来五年我们医院耗材使用的趋势。你行吗?”
“我有历史数据,我可以……”
“你做了吗?”
“我可以做。”
“那就是没做。暂且不论你能不能做到,至少你没想到要做这件事。这就是眼界问题。”
“医院有需要我就做。”
“还是那个问题。你是设备科科长,你应该主动向医院提出你的科学判断,帮助医院做出未来几年的管理计划。而你,居然还说要医院问你要你才做,这太让人失望了。”
“我都忙成那样了……”
“你在瞎忙。帮助医院做出科学的有前瞻性的判断才应该是你的主要职责,何科长!”
“我有点糊涂了,脑子转不过弯,堵在那儿了。”
何志垂头丧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甲乙丙丁都同情地看着他,但是没人敢吱声。
韩门却并不在乎何志的示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说这CBC导管吧。如果我们能对未来五年的使用趋势做出科学的判断,比如每年使用量的增长是多少?增长来自于哪里?是患者数量增加了?是疾病谱发生了变化?是使用的医生数量增加了?是替代了其他的治疗手段,比如原来是扎针的以后会越来越多地用CBC导管?还是临床上会有重大突破以至于很多指南都推荐使用抗感染的CBC导管?一切的一切,都要有依据,都要有分析,都要有研究!”
何志越听越沮丧。甲乙丙丁也听得目瞪口呆。
“回到何科长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价格。我同意,如果不能把采购价压到比现在明显降低,那么我提出的单一经销商制度就执行不了。那我为什么有信心一定能把采购价压低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有未来五年甚至十年医院耗材使用趋势的分析。”
有几个人貌似已经开始听懂了,在默默地点头。何志的神情也开始转向舒缓。
“有了这些数据和分析,我就可以和所有公司谈五年计划,甚至十年计划。谈生意不是瞎谈的,要有数据的么,要有分析的么,要讲理的么,这样人家跨国公司才能和你合作么,才愿意和你签长期合同么,才愿意把价格降下来么。”
何志终于插嘴了。“韩院,你这是要让我做公司CEO的节奏。”
“没错!你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公司里的CEO啊,而且还是大公司的CEO!”
何志苦笑着摇着头。甲乙丙丁都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听起来韩院你已经选好了千马做我们的单一经销商了?”
韩门摇了摇头。“竞争吧,我也不能一言堂。大家都争一争吧,否则以后难以服众啊这么多公司。”
“有能力压住原来300多家经销商的,除了千马还真没别人。”
甲忙附和:“而且韩院也说了,他们有那么好的数据库,还做了预测,我看也没人能打过他们家了。”
“这千马可真行,做我们医院这么多年,什么都是他家拿下,别人连一口汤都喝不到的。”乙说。
韩门看着乙。“你这就是典型的光看着要饭的吃肉,没见着要饭的挨打!”
“韩院对千马公司还真了解啊!”
“没错,我不避讳我对千马的认可。他们能有今天,靠的是格局,布局和……”
“饭局?”
何志笑了。“哪来饭局?你吃过他们一顿饭?我可没有。这么多年,还真是没吃过他们一顿饭。”
“我也没有!”
乙连连摆着手说。其他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千马挺傲的,没见过请谁吃个饭啊喝个酒啊什么的。你们这一说还真是这样,没饭局!”
韩门大声说:“行了,要吃饭喝酒,我请!”
“那好极了!我们都说韩院长也挺傲的,还真没人敢和你提请客吃饭呢!”
“要真这样我也不请了。这吃饭喝酒没气氛还不如回家喝粥。要能谈上话才一起喝酒么。”
“那算了算了,韩院,我们紧张。我们还是回家喝粥吧!”
甲和乙都大笑了起来。何志一脸苦笑,无奈地直摇头。
韩门没笑。“说正事。门诊电梯改装的事进展如何?”
“正按计划进展。我和新华公司开了几次会,确保进度和预算都在可控范围内。”甲说。
“说起这事,”乙插嘴,“挺奇怪啊,千马咋就落标了?他们从不失手的。”
韩门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会议室里顿时没人吱声了,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静了一会儿。
韩门接着问:“院庆的事?”
乙回答:“医大风雨球场改建的招标工作正在进行中。我和医大总务科开了几次会,正协调。”
“预算呢?”
“不是说好我们医院不出钱的么?”
“对啊,那谁出钱?”
“我正和医大协调这事,想让医大出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医大出钱?你的脑子可真是五彩缤纷啊!”
这突然的笑声把众人唬住了。乙更是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找赞助的么!有多少公司抢着要赞助我们的院庆啊!”韩门嚷道。
“韩院你不发条头我们哪敢啊找人谈赞助?”乙一脸委屈。
“你要我去谈?”
“不是。你只要发一句话,事情由我们底下的人做。”
“发什么话?”
“找公司赞助,改建医大风雨球场。”
韩门看着乙,一秒,两秒,三秒……乙被看得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都满脸狐疑,不敢吱声。四秒,五秒,六秒……突然——
韩门大声说:“散会!”
何志和甲乙丙丁几个人如释重负地收起笔记本就要走,突然发现韩门正指着乙。
“你留下。”
乙满脸失望。何志和甲丙丁马上快步走出了会议室。乙站着,紧张地看着韩门。韩门对着乙勾了勾手指。乙疑惑地把脑袋凑了过来。韩门也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嗓门说话。
“要我发话?那要你干吗?知不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发话的?会不会做手下?”
乙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乙一愣。“我真明白了。”
“不,你真不明白。呐,你什么事都不要做,这下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韩院你这是故意损我呢吧?”
“你还真不明白。你也不用明白了,就按我说的做。”
“好!你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要做。嗯?”
乙彻底崩溃。
离开会议室后韩门回到办公室。他猛地发现柴非正坐在里面。
“真不客气。”韩门说。
“你办公室的门一直开着,我就进来了。”柴非一动不动。
“窗也是你开的?”
“是啊!你不是喜欢开窗的么,我就帮你打开了。”
韩门走到窗前往对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看什么呢?我刚才也看了半天,仓里满的窗子里貌似没有什么动静。”柴非说。
“他说不定一直躲在窗帘后面看着你呢。”
“啊?你别吓我!”
“不如喊两杯咖啡来。”
柴非马上掏出手机,滑了几下屏幕。韩门看着她。没一会儿柴非收起了手机。
“好了,马上到。”
“叫了油醋街一号的咖啡?”韩门问。
“连送咖啡的都是他们的眼线。你不怕仓里满马上知道你来我这儿了?”
“你真太小看他了。在西安,他应该就已经看明白我和你是啥关系了。”
“喂!啥关系?这么一说别人会想入非非的。”
“就让人想入非非呗!我本来就叫非非。”
“都是人精。说实话,我真羡慕仓里满,手下都是高手。哎,我就太累。”
“刚开完会?又发火了?”
“都是彩色的脑子,这五彩斑斓的。胆小怕事,思路不清,啥都干不了。”
“他们要都能干的话你还会找仓里满帮你?”
“命中注定我会找他。你说这兜兜转转,到最后我和他还得继续纠缠不清。”
“你和他具体谈了没有啊?”
“谁?仓里满?他是需要具体谈才明白事的人吗?”
“我知道他聪明,他和你不用多说话就心有灵犀。但,总要说说时间点吧至少?”
“你说我小看他,我看是你小看他才对。”
“怎么?你不是每个时间点都要掐得很准才行的么?”
“他的时间点要比我掐得更准才行。所以,我不急。”
“你们俩,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这世界要少了你们这种货就不精彩了。”
“他会首先找到李军,应该就在这几天。我静候佳音。”
“那个人,你也蛮狠的,就这样甩了他。他会记着的,你要提防这种人。”
“不能说是我甩了他,只怪他和仓里满根本没法比。”
“你还是要小心点。”
“交给仓里满处理,你还担心这李军消停不了?”
“西安回来后我约了几个人聊了一聊。大多数都在看,看你接下来怎么做。”
“你和东南西北那几家都聊过了?”
“没有,没必要都聊啊!我只和徐东聊了聊。”
“东盛的徐东?是啊,那几家东盛应该是带头大哥。徐东怎么说?”
“他说他无所谓,只要你把故事说圆了就行。他也要和老外说故事的么,一样的。”
“是个明白人。”
“他还说,也许他做不长了,是时候了。”
韩门低着头默默地想着什么。柴非看着他。
“他做几年了?”韩门问。
“东盛是2012年突然决定砍掉经销商的么,然后徐东才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那就是6年了。差不多,是时候被弄走了,不冤。”
“我本来说他能做亚太区总裁呢。不是已经有中国人做亚太区总裁的了么?”
“他不一样。他是临危受命,那现在危机度过了,他的使命也完成了。老外就这德行。”
“不过6年的话也可以了噢?该有的都有了,也可以歇歇了。”
“临走前徐东可以为我们做点什么。”
“你是说让他给其他三家做示范?”
“那三家都听他的,他应该可以帮我做有点事。这样仓里满也好做一些。”
“那三家傻呀?他们不会不知道徐东是要走的人了,还会听他的?”
“这就要看老徐平时的为人了。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来。”
“那我约一下他和你见一见?”
“干嘛和我见啊?你糊涂了。”
“和仓里满见。不过,仓里满这人,神神叨叨的,我有点拿捏不住。”
“还有你拿捏不住的人?”
“算了,我也不用拿捏他了,因为没多久就自有高人出手,对吧?”
“呵呵,对,自有高人出手,不怕他不服。”
“想到那一刻发生的时候,我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真想大声喊叫!”
“喂!都这么多年了,好戏马上就要收场了,你可千万不能剧透!”
柴非说着做出激动地摇头大声喊叫的样子,还作势拼命压抑着叫喊声。
这时突然从门口传来声音——
“你好!请问是你们订的两杯咖啡吗?”
柴非尴尬地停止了夸张的动作。她的头发因为摇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对对对!来得刚刚好。再晚一点这位女士的精神症状就快控制不住了!我来拿!”
韩门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小心地接过两杯热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