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反击。我老了。要说反击,年轻人倒是有可能反击我这个老头子。”
“别忘了仓总,我是媒体人,而且还是混迹于医疗圈多年的大咖级媒体人。”
仓里满嘟囔道:“一具尸体挺有意思。”
“所以我知道,10年前,你还下了更大的一步棋。那步棋,才是真正的破局之局!”
“破局之局?”
“这么一想就对了。格局,布局,然后,应该还没到结局。”柴非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眼睛却一直盯着仓里满,“我就一直想不通,这第三个局,到底是个什么局呢?结局?不会啊!”
“你现在想通了?”
柴非突然站定,说:“是破局!”
仓里满一愣。柴非继续说:
“不是吗?石总的后勤公司还有杨总的油醋街一号都不能和这破局之局相提并论!”
在柴非响亮的话语声中,仓里满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字——回忆。
2007年初。
仓里满在貌似宾馆房间的屋里看电视。屋里很暗,只有电视机投出的亮光。
电视新闻:2006年,中国向商业贿赂宣战。在全国各地掀起的反商业贿赂的大潮中,医疗系统中的商业贿赂问题,因为与百姓生活最为密切,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仓里满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边听手机边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
手机里传来对方的声音:“仓总!我是桐县医疗器材公司的董宗。”
“啊!董董,呃,董董事长,还是董总?你看,到底称你董事长呢,还是总经理?”
“就喊我董宗吧!仓总,我明天一早8点来接你。我们直接去工厂看一看。蛮远的。”
“好的。谢谢你董宗。厂子远没有关系,但一定要你们的工程师在场哦!那个带头的。”
“一定一定。我懂的。明天见仓总!”
仓里满收起手机。他调高电视机的音量,电视新闻还没结束。
电视新闻:总部设在柏林的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从2001年开始发布《全球腐败年度报告》,每次关注一个特定领域。该组织出台的《2006全球腐败年度报告》将目光锁定医疗卫生领域。“透明国际”本年度的全球腐败报告指出,在全球每年近3万亿美元的医疗卫生服务行业中,存在着大量的贿赂和欺诈,从暗地里的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地敲诈勒索,再到贿赂官员,以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扭曲公共健康政策,贪赃自肥等等。
仓里满双手合十抵着下嘴唇,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这时——
“仓总!仓总!”——有人在喊他?仓里满猛地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柴非正从办公桌对面探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
“仓总?”
凑得很近的柴非双眼把仓里满吓了一跳!等柴非收回了眼睛,仓里满喃喃地说道:
“破局之局……呣,为什么说得那么有信心?你能猜出我10年前的心思?”
“我不能猜出您10年前的心思。”柴非没有坐下,“不过,我可以看穿你现在的布局,还差——”
说着,柴非坏笑着看向仓里满。仓里满则毫无表情地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抵着歪着的脑袋。
“——还差一个在故事结尾时常有的那种,高潮。如火山喷发那样畅快淋漓的——”
柴非用手比划着火山喷发的样子。仓里满仍歪着脑袋看着她,望着这个已经忘乎所以的女人。
“——快感。你,苦心经营了10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柴非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滔滔不绝,可是餐里满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因为他的思绪又飘到了——
2007年,餐里满和桐县医疗器材公司的董宗,密谋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非常大,但却走得非常小心,步步为营,所以直到现在还在进行。柴非说得对,10年苦心经营,就是为了现在能出手绝地反击!接下来,仓里满首先要确保朗飞和油醋街医院都不会查出千马有任何污点。这样一来,明年这个时候,朗飞就必须以高价收购千马医疗。而仓里满,绝不会出卖千马后勤和油醋街一号餐饮。一旦收购案完成,董宗,就可以重出江湖了。到那时,朗飞就会明白他们已经输得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啊!朗飞,还有韩门,那可是长脚Lehman仓里满!不要怨他赶尽杀绝,要怪就怪你们在错误的时间选了错误的对手开战!
“对了!既然现在朗飞和韩门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就是要查出千马的污点,那么,我何不来一个一箭双雕……对!我要去找韩门!可是那么讨厌的一个人,真不想和他多啰嗦……”仓里满自己和自己在心里说起话来了。他越想越高兴,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柴非已经停止了演讲,她疑惑地看着仓里满。
“仓总?长脚总?你梦见谁了眉开眼笑的?”
仓里满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之后说:
“你,既然知道了我10年来所有的布局,就干脆给我拍一个传记吧!”
“传记?还是专辑?你还没死,就拍传记啊?应该是专辑吧?”
“一具尸体挺有意思啊说得。你到底是谁?”
“啊?”
“说什么媒体人之类!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有在圈子里见过你甚至听说过你?”
“这几年你在圈子里么仓总?”柴非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仓里满顿时气馁,软软地说:
“也对。过去几年都是万医生在打理千马。我不露面。”
“可是今年,仓总,2018年,你可能不会再这么舒服地过日子了吧?”
“所以你出现了?你以为你是我的救星?2018年不早不晚你出现了?”
“别忘了是您找我拍视频所以我才认识您的,仓总!”
“是小美找你的。”
柴非不吱声了。她又开始踱步——一步,两步,三步……随着脚步声,柴非慢慢地说道:
“其实有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巧合,可事实上是命中注定。这个你信吗仓总?”
“我信。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巧合之说。你认为是巧合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背后的风起云涌。”
“说得好极了!”柴非突然鼓起掌来——不过只鼓了一次。她说:
“所以你就别提什么是小美找我来的之类了。其实你也知道,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这是一个局面,不管是谁开始的,不管是怎么产生的,局面就是局面,你看见了,你接招就行。”
“那就让我们看看我们之间的巧合有几个意思吧。嗯?”
“好的仓总。今天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告诉您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情。”
“一般人说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在后面加一句——只要我能做到。”
“我不会加这句,因为我知道我能做到!”
仓里满把身子靠向椅背。他再次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一具尸体挺有意思!”仓里满喃喃自语道。
“我相信很快您就会找我帮忙的。我走了,仓总!”
仓里满不吱声。他靠在椅子里,一直看着柴非走出办公室的背影。他一直看着,直到门“咔擦”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