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头肉鼓鼓的鸟从写着“油醋街”三个字的蓝底白字道路铭牌上一飞而起!从它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这是一头被毛茸茸的外表掩饰了的猛禽。只是现在,它还没长大。只见它在空中稍稍停顿,然后开始从街的一头,顺着单行道的车流方向,由东往西,向街道深处飞去。
太阳把斑驳而稀疏的梧桐树阴影从街道两侧投在并不宽阔的街面上。街道两侧并无高楼林立,而是一幢接一幢的小洋房和小洋房前面的小院子。小院子大多开着一扇窄窄的门,上方,或者一旁,一般都有一个精致的招牌,以最大的限度,展现着主人的文艺小资气质——这些小洋房都已经被改装成一间间的店铺了,并不像以前,这样的洋房往往住着一位会熟练转动团扇的大小姐,或者太太。不难发现这里的小洋房具有典型的法式风格。有不少院子的门楣上还铭刻着法国字。
街道两侧做成煤气灯模样的街灯。大门紧闭的酒吧的招牌。写着法国字的饭店招牌。热闹的面包房。打烊的酒屋。
不久,鸟的眼里出现了两幢高大的建筑物。整条街上,也只有这两幢建筑才能把人从100年前十里洋场的曼妙迷离中拖回现实——现在是2018年2月,农历戊戌年年初。
位于街道南侧的是油醋街医院门诊和急诊大楼。即使是清晨也有救护车不失时机地鸣叫着快速驶入急诊室车道。面对着医院位于街道北侧的,就是赫赫有名的五星级办公楼——油醋街广场。
三辆黑色的奥迪车,整齐而间隔有序地从油醋街广场地下车库里开出来,右转,驶上了街道。车队不慌不忙地行进。但是,其训练有素的速度和车距难以掩饰外露的霸气。
这时,那头鸟飞过来落在矗立于广场上的“油醋街广场”五个不锈钢大字上。它整理了一下羽毛,然后看向围着着的喷泉。喷泉正哗哗地吐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柱——有的有力,有的软弱,有的转圈,有的滴沥,此起彼伏。
有一次对面医院里一位泌尿科专家路经喷泉。他盯着各种形状的水柱看了半天。然后和旁边的助手说:
“这里的水柱很有意思,简直是教科书里的插图。你看,那是男人四十岁之前的排尿形状,很有力,走直线。那个是五十岁的,软,歪歪扭扭。你再看,那边就是六十岁以上的了,滴沥不尽。”
”那个转圈的呢?“助手问。
“那是前列腺摘除术后有并发症的!”
助手随即拍下了各个水柱的照片作为今后学术报告幻灯片的开场白。此后全国各地来油醋街医院泌尿科进修的医生们也都喜欢到油醋街广场的喷泉边合影,留念,颇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气概。
这时,一男一女来到喷泉边,驻足。他们不是医生,而是柴非和陈真。那头鸟见来人派头不小,便身子一矮飞走了。
柴非是一个女人。三十八岁。她高高挽起的头发暴露着有很美的曲线的脖子。此刻她站在喷泉旁边,很容易让人把她的脖子和喷泉的水柱联想在一起——当然,是那根有完美抛物线的水柱。陈真是一个大男孩,二十五岁,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
柴非:“陈真,你还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来这儿拜访千马集团了?”
陈真:“今天是第7次,前辈。”
“没错。可是我们居然一次也没见到过那个叫仓里满的人。那个神一样存在的千马集团老总,仓里满!”
“圈子里的人都叫他长脚。他还有个英文名字,叫Lehman ……”
柴非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取得还蛮好的哈!Lehman,里满,读音几乎一样。很机灵。”
陈真:“仓里满,很土的名字,可Lehman听起来就高大上了。的确很机灵。不过我看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吧。”
柴非微微一笑。两人抬头看向喷泉后面的办公楼。稍顿,柴非看了看手表,说:
“我保证今天他会露面。我们和他们约在几点?”
“9点半。在他们15楼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