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期间，伏霭脱去了外衣，仅留下贴身的防护服。

柯兴邦不动声色，缓缓起身，伏霭顿感空气凝重，无形的压力逼得胸口如有重物压着。

伏霭心头一惊，双眼眯起，柯兴邦明显精通了人合一境的手段，运用起来是随心应手。

伏霭仔细感觉着胸口乃至周围的压力，随手在胸前挥了挥，明明身前无一物，却仿佛在挥去什么东西，但就是这么一挥，胸口压力顿去。

这下轮到柯兴邦瞳孔收缩了，“果然不出所料，明知道黄健兵败于我手还敢挑战，确实是到了人合一境。”

伏霭没吭声。

柯兴邦脸露讥讽之色，“不过可笑的是……人合一境是无上境，却也是毁灭境，人类的身躯要使用外在的力量便要和外在的力量产生共鸣，你是我，我是你，方能如臂使指，然而正因为这样，使用之后又怎么能分离得开，人体也就因此而崩溃，想要维持人体，我们便不得不强行忍住心头的冲动不去使用外在的力量，让我们抵达到终点的门，却不敢叩门而过，你可笑不可笑？”

伏霭沉默良久，道：“一点不可笑。”

柯兴邦很意外，“哦？每个走到门口的人哪个敢打开那扇门？一生的追求到了门口却不敢打开，还不可笑？”

伏霭道：“谁不敢打开？你吗？”

柯兴邦眉梢挑起，“我的是所有人，下所有的强者。”

伏霭摇摇头，“在我认识的人或者见过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不敢的。”

“谁？”

“远的就陈霄，没有一丝犹豫，遇门而过，进入另一片地。近的就黄健兵，他一直追求陈霄的境界，梦想着和陈霄一样，和地合为一体。就另外一个在旗舰上行刺我的老人，他也到了人合一境，他之所以没有选择进入，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因为他所追求的不是无尽的实力，而是迷恋身为人所拥有的五感，他停在门口，是因为他知足了。”

柯兴邦怔了怔，沉默几秒，冷声道：“那你呢？”

伏霭神色温和起来，“我……我就和那老人一样，知足了，因为我要的从来就不是强大，我……想要的是人间的温情。”

这时锁轮的声音在伏霭脑海中响起：“这种惰性气体可以阻止神经传输……”

锁轮后半截话伏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全然明白了。

黄健兵是真的死了。

黄健兵走进了陈霄的世界，和地形成一体，但是被柯兴邦用这种气体杀死。

不上悲伤，却有愤怒。

胸中一团火直烧到大脑，从双眼里射出。

伏霭的情绪变化令柯兴邦很意外，更是诧异，只因伏霭的话和情绪表现完全是两回事。

柯兴邦皱了皱眉，“因为你和我女儿的关系，我并不想和你有这一战，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伏霭满头的黑发舞动起来，声音至寒：“一个和地合一的人对你还有威胁？”

柯兴邦眉头锁成了“川”，沉默不语。

伏霭一步步向前走去，“人合一是大自由，释放了人类的身躯和情感，只以意识而存在，是另一种死亡，你连这样的死亡也不能容忍，非要真正杀死才肯罢休？”

柯兴邦意识到伏霭指的是什么了，仍然冷漠淡然。

室内的空气流动起来，像真正的水流，从伏霭身边盘旋而起，升到屋顶向周边游去。

柯兴邦全身紧绷，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伏霭，厉声道：“你这是想死？”

伏霭不能压制心中的怒火，自然而然将自己的体悟发挥出来，一脚踏进了人合一境界，出手留余地的想法早被摒除的一干二净，至于进入人合一境后有什么后果，更是想也没有想。

“死？这不正是你的想法？”他手指着虚无的空间，“你在屋子里布满这些气体不正想着彻底杀死我？”

他厉问着，那道空气水流已绕屋子一圈，形成一条无形的龙盘旋在头顶，对着柯兴邦张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柯兴邦衣襟猎猎，发梢疯狂摆动，他大喝道：“混蛋子，我要的是锁轮不是你的命，这些气体是限制，限制你我在人合一境下较量，真是枉费我的一片好心。”

伏霭已然不再什么，全身上下透着股欢欣，是身体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欣喜。

亲密接触不是一般理解的接触，而是丝丝毫毫与外界的交流和交换。

有无数的东西溢出体外，同时有无数的东西进入身体。

它们是相同的，或者是同源的，本是同根生的东西，重新相遇便生相喜，这种喜悦不是大脑思维产生，而是来自身体本身。

这是非常奇怪的感觉。

自己感觉到了来自另外的情绪，偏偏这情绪不是别的，是自己身体产生的，就好像身体是另外一个灵魂。

指着空无的手指转向了柯兴邦，头顶无形的气龙猛冲过去，带着尖锐的破风声……不，它本来就是风，风声只是它的咆哮。

柯兴邦大怒：“这是你自找的。”他往前迈了一步，一步，也是迈过“门槛”的一步。

柯兴邦伸出手掌，风龙撞到手掌上劲风四射。

但就在这时，伏霭却出现在他的身后，仿佛凭空出现，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腰。

柯兴邦闷哼一声，反手切去，所过处远方的石壁划出一条刀削般的痕迹。

几根黑发飞舞在空中，转眼被涌起的气刃切得粉碎。

接着右肋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再站立不住，飞了出去，气龙扭身跟上，将他吞噬进去。

只是一瞬间，武道服化为了翩翩飞舞的碎片。

“开！”

柯兴邦暴喝的声音传出来，风龙崩解成四射的风刃，墙壁“夺夺夺”响个不停。

漫飞舞的白色布片碎屑中，柯兴邦大步走出，钢铁般的身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白线，那些白线切碎了他的衣服却无法割开他的肌肤。

伏霭闭目双手张开，在屋子中间站着没有动。

柯兴邦挑了挑眉，拿出一针剂扎进腹部，将里面的药液推了进去。

“你这是在自取灭亡。”柯兴邦扔掉针管厉声道：“人合一境人体形态维持不了多久，我看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话音刚落，眼前的伏霭徒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