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山河在,黄土砌青砖,白发垂老矣,何人上坟来。
阳关之下,叶长青手捧黄土,为老人新坟添土堆砖。
城关之上,九万甲士列阵四方,披甲跨刀,神色肃穆,却大多都不知是何人叩关,何人摧城。
而皇朝百家之人,观礼长生者剑来剑往之后,皆不敢抬头去瞧山顶上的那一袭紫袍。
姬玄卿,竟是真的敢杀人!
“这才是吾大周雄主啊。”周武王也略有些心神恍惚,喃喃自语道。
此一剑,是姬玄卿故而为之给百家之人看的,又何尝不是故而为之给他们这些皇朝子弟看的?
百家的三人面目惶恐,却又不敢妄动。
不远处,许大先生面色和煦地笑望三人,言道:“诸兄,莫要行蠢事。”
不过,叶修似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处境,身陷一线生死,略一思虑,竟是微微躬身,抱拳言道:“而今老祖生死未卜,叶某身为后人,心中有愧,还望许大先生允吾出城一观。”
许勉微微颔首,也不为难。
“此情,叶某记下了。”叶修见此,再一躬身之后,就孤自往城头徒步南去。
羲和城冯家、正则城屈家的二人相视一眼,互叹一声,皆向后撤了几步,与皇朝众人拉开了距离。
周武王等人也不曾出言讥讽,倒不是可怜几人,而是当下姬子大人忽而又言道:“此一剑孤烟之下,长生者之骨也成灰。”
此言一出,意味深长。
不过,叶长青似是恍若未闻,他弃剑于一旁,手捧黄土,长衫浸血,竟是大笑起来。
他笑这世道不公,笑心中意难平。
他笑得疯癫,笑得猖獗。
“姬玄卿,吾承你一个人情!”
在场诸人闻言,皆是顿觉荒唐。
唯有虞归晚瞧见了叶家的一二命数,于云端之上盘膝坐下,抚琴弄曲。
此一曲,是安魂。
斜阳落日之时,蛮荒山野突现天门,天门大开,云雷似钟鼓。
虞归晚抬头看去,瞧见一缕天人魂在天门外垂首跪坐,有铁索穿其白骨,将之吊在门外不得入。
果然如此。
骨族奴役之长生者,身死之日,魂不得归天门。
怪不得,玄卿兄敢不顾百家日后的威胁,剑焚大祭司。
怪不得,大祭司坦然赴死,无一句怨言。
“此长生非彼长生也。”
虞归晚叹息一声,想起在四灵山祖地瞧见的先人手札里曾提及过,骨族以非常人之手段推人入天门,可此类长生者未能悟道成异象,并不被天门所承认。
徒具天人之道行,却无天人之道境。
叶长青也察觉到了这一幕,心生怒意,咳出一口红血,身子一颤,差些就要跌倒。
今日,他再无提剑之气力。
阳关北面,峰峦连绵,姬玄卿身侧悬着“大漠”、“孤烟”二剑,俯瞰城下青衫。
“罢了。”
姬子大人浅笑着道了声“去”,只见“大漠”、“孤烟”自峰顶扶摇而上,搅动风云,剑啸声似是琴瑟合鸣。
然而,长剑斩在铁索之上,却未能将之砍断。
姬玄卿见此,微微蹙眉,而后手握剑鞘,提足登上天门。
他也是第一次遇上长生者魂不得归天门的怪事,此前只是有所耳闻,却一直没能有幸参悟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