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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浮于东海,烟霞如火。
青潮白浪间,有鱼龙沉浮其上,鱼首坐着一个少年,正闭目打坐。
鬼哭之声四起,鱼龙慵懒闭眸,漫无目的地在浓雾间穿梭,也不知前路对错与否。
也有鬼差拖着锁链,发出厚重的声响,似是巡游了一夜归来,略有疲惫。
不过,少年神色淡然,在海上漂泊了三月,已是习以为常了。
昨日夜里,老渔翁将姬夏带去远方,见了姬家第三祖一面。
红尘喜事,有一桩是久别重逢,可重逢又久别,却更让人生悲。
“也不知娘亲在府邸中可还安好?”姬夏怅然一叹,苦笑道,“半月之前,我要大夏之人捎去口信,问娘亲讨要五百玄甲骑,现在想来,以东海之阔广,那大夏子弟要归去中州,恐会耽搁不少时日。”
不过,好在他也有诸多俗事缠身,此事倒也不急迫。
待师兄与薛沐姑娘修得共枕眠,待一众舟上客除去修行疾患、归心于他,他方能够去往大周庸城,承庸王冠之重。
昔日,周家老祖坦然赴死之际,授他帝王画龙之术,请稚子承庸王之名,平庸城之乱。
本来,只凭他一人之力,怕是再过三五十载也难平城乱。不过,借着师兄与父亲的声名,他唬住了一众舟上客,于是麾下得以有知天命者十余人,再加上老渔翁这个姬姓一脉排行第四的老祖,区区庸城也就不足为惧了。
至于问娘亲讨要的五百人,则是为了护一众麾下人的周全。
十岁之日,他在毗邻东海的大渔村,终日以草药调理病体,错过了挑选宗卫。直到今时,占了天时人和之利,才有了一批抛身追随之人。
他身为众人之主,或非良人,可护从者安平,是他应尽的责任。
天色渐白,云雾胜雪。
姬夏以指代笔,以水代墨,思忖间,鱼龙背上已是浮现出百来道纹理,似是大蛇蟒蛟。
先刻骨,再绘皮,点缀其鳞甲,添四肢五爪。
他曾在大渔村与薛不正经同命三载,大渔村的薛姓一脉修习的是刻舟画符的活计,而薛爷爷更是深谙此道,放眼五山四海,也寻不出几人能及得上他的手艺。
老人常坐在海边的大石块上,吹嘘自诩乃是九天之下,绘符第一人。
这个名号,姬夏倒也认可。
凡俗之人,不入修行之门,就少了诸多杂念,修习技艺,不为名利,故而更为专注。
薛爷爷一生都在修习画艺,自青丝到白发,人魔仙鬼,皆有涉猎。
大渔村的制舟刻符之术传自祖上的仙人,故而外人不能修习。不过,耳濡目染了这么些日子,姬夏倒也琢磨出了些门道。
忽而,鱼龙睁眸,四足踏水而起。
在其背上,姬夏滴血入画,百千蛇蟒似是蛛网,扑向身侧。
“早就在提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