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周言西去数十里。
天色近夜,周言捧着金书皇榜立在船头,思虑着此行之事。
皇朝知天命者何止百余人,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得东行之令,所倚仗的自然不会只是这一身蟒袍。
数月前,佛门只给出了四个名额,三大皇朝与姬家各得其一。
周言非皇子,身后也无长生老怪的支持,只得上书言之祖上积德,后生无用,恳请皇主赐令,一探仙缘。
若就这般归去复命,固然皇主不会责他,可那些个同在庙堂之上的百官定会将他作为饭桌上的谈资。
“只恨吾这一脉无人窥得长生!”
周言摩挲着金书皇榜,此金书乃是老皇主在祖爷爷故去之时赐下,是死后封王之旨,也是一篇祭文。
今日,他焚去其中一角,是为不孝。
“皇主勤恳,将临天门,吾这一脉若要寻个倚仗,也只能这般了。”
“起。”
周言掐诀,唤火焚书。
声起,似是有皇主言天音,祭司念祭文。
“……泣以文曰,封公文正。”
乍时,鱼怪列阵,有一知命老龟浮水而出,负壳垂首。
周言提足踏其背,言道:“吾要见汝之一族的长生者。”
老龟闻言,不敢妄动。
它修行数千载方知天命,才智远在其余海族知命者之上,也对三千年前的那场动荡有所耳闻,故而认出了周言皇朝子弟的身份。
人族狡诈多计,来者善恶难辨。
若他将之领去了祖地,是为一族带去了灾祸,自己岂非成了罪人?
“东去百里,有一座水府,能寻到你要见的人。”
老龟沉思良久,方才言道。百族知天命者,皆可言语。
人族寻上海族,无非是为了买刀杀人。
周言微微蹙眉,问道:“水府可有长生者?”
“有,不止一尊。”老龟仰首,颇为傲气,又言道,“吾可领你去。”
以东海之阔广,长生者不可数,比之百族也不差。若非海族习性喜水,无意陆地,那么当今做主中州七十二城的也不会是人族了。
今时,人族先贤未亡,长生者代出,呈鼎盛之势。
可若是海族倾其底蕴,皇朝氏族也难挡百日。
老龟言语并无威胁之意,水府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口碑一向很好,周言到了那里,在府门上刻下人名,只要出得起价钱,不出三日就能收到人头。
“除了水府,海族可还有接单子的势力?”
“水府不能杀的人,皆是海族之客。”
老龟言尽于此,而后缓缓沉水,不去理会皇朝之人。
待到龟壳入水,周言立在青潮之上,思忖着接下来的谋划。
水府自是不必要去的,大商的子冶与他别离,大抵就是去了此处。
二人心照不宣地分开,就是为了寻两手准备,若他再追上前去,就有些不识趣了。
“何人?”
忽而,东面有一艘木舟驶来。
舟刻鬼纹,舟上无人。
此地是东海,步步生险,夜间遇上什么了诡异也只能怪自己气运浅薄。
不过,修行到了知命巅峰的境界,又岂会惧寻常鬼物。
夜至,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