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之上,学子们默不作声,静立一旁。
子邡择城,关乎甚大,他们可不能添乱。
老宦官张让躬身不起,额头贴地,一身云水蟒纹袍颇有些旧了,褪色不少,为他添了些许沧桑。
子邡沉吟良久,终是不能打定主意。
大商一十六城,有些人他不能动,也动不了,例如木羊城之主,乃是国舅姜桓,位列九卿之首,又例如宰也城之主,乃是申公的兄长,犬仗人势,人人都他卖一个面子。
忽而,姬夏提醒了一句:“二先生,此事不急,先去西凤城吃了酒,再做定断也不迟。”
子邡微微颔首,摸了摸姬夏的脑袋,又扶起了躬身的老宦官,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还请张大人陪走一遭。”
子辛没有赐下金书金令,他只能带上张让一起去夺城。
否则,又如何证明自己名正言顺?
张让垂首应了一声“是”。
这让姬夏更为好奇子邡的身份了。
张让从龙三代,权力更在九卿之上,缘何会对子邡低三下四?
除非,子邡的倚仗是三公,又或是某一位长生老祖。
“诸兄,来日方长,不必再送。”
茶水未凉,子邡提起玉壶,一步二三丈,走下了南山。
老宦官张让拖着一袭旧衣裳,低眉不语,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就连车马都抛在了山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齐回长吁一声,拍了拍姬夏的脑袋,打趣道,“二先生,该回去了。”
姬夏颇为无奈地挠了挠头,以大氅蔽体,走下山去。
行至半途,他回首望去,瞧见满山晚梅尽皆盛放,似是斑驳血迹染了千丈。
“子邡师兄,西凤城见。”
……
待到姬夏回到草庐陋室已是黄昏后了,颜幸、季路两位夫子正席地而坐,煮茶对弈。
“我们的二先生回来了。”季路嘿嘿一笑,伸手打乱了棋局,“不下了,不下了。”
颜幸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捡起散乱的棋子,笑问道:“公子,今日功课做的如何?”
今日,他留的问题是“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姬夏躬身一礼,正色道:“一家一国,不可失了礼数,也不可失了刀戈。若无刀戈,则礼数不能立,若无礼数,则刀戈不能正。”
不谈礼数、只修刀戈的是茹毛蛮夷,不修刀戈、只谈礼数的是腐朽书生。
二者皆不可缺。
“言简意赅,大善。”颜幸怅然一叹,“所以,朝歌的夫子崇侯提倡学子文武兼修,不无道理。”
姬夏想起一月前策马入城的那些止戈城学子,腰悬折扇,手握长枪,兼具英武、儒雅之气概,倒也有几分人样。
可惜,他们偏偏撞在了姬夏的刀刃上。
“草庐不也是兼修文武么?”
儒门学堂教的不仅有修身养性之术,更有驱邪惩恶之法。
君子剑术可屠心术不正之人,浩然正气可戮大奸大恶之徒。
许多学子们修行小有所成之后,就会赶赴边关,脱下长衫,披上铁甲。
“儒家修的是心术,并不看重刀剑之技,可崇侯授学,重在杀伐之技。”颜幸浅笑道,“知命之巅,高逾千丈,只凭刀剑难有所成,唯有心术大成,方能叩响天门,步入长生。”
季路嘿嘿一笑:“可天下又有几人能够一窥千丈山岳?”求魔qiu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