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奕笑了笑，道：“或许，有些事从来就不用选。”

空气仿佛也静了下来，在这柔和月色下，院内的一切显得更是安宁。

于青沉浸在思绪中，这十年来，除了师父以外，再也没有如随奕般对他的人了。那些天族人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莫名的厌恶憎恨，那感觉让于青觉得自己在无尽的黑暗徘徊。于青的记忆仿佛打开了闸门，他想起十数年前那个夜晚，也有一句他没听清的话语。

于青突然很想找个人倾诉，他身子轻动，抱腿蹲起，低低的话语打破了这片沉默，那声音幽幽，带着苦痛与追忆。

“我小时候，身边全是对我很好的叔伯，我曾想象过，若是一切都如那时一样，现在的我又该是怎样？只是上天好像一定要捉弄我，在三四岁时，我生出了这双翅膀。也是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我当时虽然还小，也察觉到所有人看我的目光中，都带着异样。”

“后来，我被关在了一处很黑很黑的牢房里，每日除了送饭给我时亮起的小口，便再也见不到任何亮光。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在黑牢里不停的哭着呼唤父母。”

随奕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于青，他失去血色的脸庞上带着凄然。哪怕是于青经脉尽裂说着要死之时，随奕也不曾见过他这般彷徨恐惧的神情。连生死都洒然的人，也会有放不开的事么，随奕在心中念了一句。

于青把头深埋在膝盖，似是不愿被人看到他的哀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父母真的来了。那是一个夜晚，母亲打开了牢门，抱起了冲过去的我，不停的安慰着。我当时只知道不停的哭，却也从父亲手里的剑闻到血腥气。然后，母亲抱着我在天空中逃跑，父亲挡在我们身后与数不清的人战斗，无数射向我们的法术中，有一道击中了母亲。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她嘴角溢出鲜血，带着笑意跟我说着什么，我却连听都没听清楚，母亲说完后就把我推给父亲，从空中掉下去。”

“我连哭都忘记了，只知道父亲气息越来越弱，这时师父出现了，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我，把我带到流放台上，一起传送到鸟笼里。父亲将追杀我的人挡下，传送阵启动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身影被许多法术光芒击中，紧接着我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绿洲中醒过来，师父的断腿当时还滴着血，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后来我才慢慢了解到，父母的死，师父的腿，皆是因为我这该死的不祥之翼。”于青说着，突然发狂般的伸手想拔掉黑翼上的羽毛，但任由他如何用力，那幽幽黑羽却是纹丝不动。

这举动，于青这十数年来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甚至于青曾经要割下这只翅膀，都没有成功。

许久，于青放弃了，他带着无尽愧疚的声音幽幽传出：“都是因为我！我本就不该活着！该死的人只有我一个！我不想要谁来救我了，我只想在那黑牢里....”他闭着眼，身子微微抽搐，想压抑着情绪，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随奕眼眶通红，低声劝慰道：“你父母把你看的比生命还重，你要代他们活下去，若是你死的，他们的牺牲就真的白费了。更何况你师父待你有大恩，他尚且在人世，你可不能轻生。”

院子内，许无师徒不知何时从打坐中醒转，师徒三人听说过天族屠魔誓的事，也知道不祥之翼，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之中竟有着这么一个悲惨故事。

月光淡淡洒下，屋檐上，略微哽咽的声音还在回荡。这一夜，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