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安静的一根针都能掉下来。
“皇上,皇上……”旁边侍立的陆公公一声高过一声提醒。
朱高炽这才回过神来:“平身,平身!”
尴尬的咳嗽两声算是掩饰。
朱瞻基有些尴尬,起身抖了抖衣袍,陈告道:
“父皇,儿臣昨夜梦见皇祖父倚墙长叹,直指太庙,晨起记忆犹新,便沐浴更衣去太庙上香,不料那香枝无论如何竟也点不着,儿臣思来想去,觉得不安,想我大明,在父皇治下盛世无疆,有何可堪叹息者,亦不过区区北胡有零星骚扰之事,皇祖父既梦会孙儿,料想当是要儿臣为父皇分忧,故,”太子顿了顿,坚定的望着朱高炽续道:
“故,儿臣特来求战,愿亲披金甲为父皇为大明安北靖边!”
太子言罢单膝跪地,拱手相向。
朱高炽望着神情坚定的太子颇为犹豫,目光扫向乌压压一片跪在旁边的主和派大臣们,方才还激动着的那帮人这会全都俯身低头死一般的寂静。
另一边打头阵的杨阁老以及李承瀚那帮言官们却是沸腾起来,附和之声,啼泣之声此起彼伏。
徐阁老额头开始冒汗。
鬼才信你昨夜做梦!
太子一向谨慎,为避免日月失和,未经皇帝授权或者亲允的事从不先行表态,也因此为众臣称道贤德。
今天杨阁老率先开火,徐阁老本就觉得不大寻常,原本只是想站在皇帝这边撑个人脸,岂料这个节骨眼,太子居然亲自跳出来,这场面要怎么圆?
储君也是君啊,公开跟未来的君王呛,徐家人头又多?!
徐阁老跟着纠结片刻,到底开了腔:
“既是先帝所示意,太子又如此英武,实乃我大明之福,万民生息全赖天家恩露,老臣惭愧啊!”
这番话下来,虽说解不了围,却也给了龙椅上的朱高炽一个台阶下,他何尝不想像太祖先帝那般征伐四方开疆拓土,无奈老天给了他最高贵的血统却没有给他相匹配的健康身体。
年轻时候被战功卓著的兄弟们笼罩的阴影始终都是他的心病,他渴望胜利,但他更害怕失败。
既然太子愿意亲征,倒不妨让他去磨磨心性,如是胜了,这青史上可是他朱高炽的圣明,如是败了,也不妨碍他自始至终的仁慈。
“太子孝心可嘉,朕心甚慰,北胡之乱由来多年,边民苦甚,朕每每念之无不锥心,原念胡酋有追悔归化之意,方教众爱卿议论,是和是战,皆为黎民,不须有惭愧之说,今日到此为止罢,着户部兵部协同太子即日备战,不得马虎!”朱高炽强打起精神说道,算是给了个明确的说法。
这会堂下的臣子们声音终于一致了。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山呼里,朱高炽退了朝。
太子则被人簇拥着跨过高高的门槛,从层层丹陛上走下,侍立在汉白玉栏杆边的陈公公低着头,待太子路过时极力将眼睛的余光向上瞄,直到确定太子含笑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佝偻着腰缩了缩肩膀,头低的更厉害了,嘴角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