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户部里杨阁老门生故旧居多,可平素也只是顺水推舟向着杨阁老处理一些事情,这会如果将这本行贿手卷递到皇帝跟前,那一定是要被上面载着名字的人直接记恨的,头一个惹不起的就是徐阁老。
温尚书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那些侍郎们等着头儿发话,见其青着脸一直低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嘈杂了一小会,文人终究是文人,一番你推我挡之下,最终达成合议:
一起去汇报,温尚书负责递东西。
付荃察言观色的功夫确实不一般,眼看着进门的时候皇帝不大高兴的样子,硬生借着汇报辽东民生事儿的机会,拿出说书般的功夫劲,把皇帝逗乐了。
这会君臣几个还在笑着,温尚书领着一帮人捧着手卷跪了过来,朱高炽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这是何意?”
跪着的几个人都不敢大声应话,温尚书抬头充满期待的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陆公公,小心翼翼的回道:
“臣等核对账簿,发现有一本内容出入较大,不知真假,还请,请圣上明鉴。”
付荃眼尖已经注意到温尚书手上的东西了,那熟悉的轮廓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膀胱,裤裆里顿时一股暖流划过。
“有出入就有出入嘛,你们不能先记着么,非要朕现在看个什么?!”朱高炽抱怨道,抱怨归抱怨,毕竟在外臣面前,怎么样都得显示自己乾纲独断的威严的,事儿还是要处理的。
陆公公接过手卷之后,温尚书立马垂手匍匐在地,像是扔掉了一只搁在掌心的开水壶。
皇帝没说话。
皇帝还没说话。
皇帝依然没说话。
皇帝终究没有说话,但是,付荃的脸上开始流血——朱高炽瞪着被怒火烧红的双眼,一把抓起跟前的紫檀镇纸赏给了付荃,将他的酒糟鼻砸歪了。
朱高炽急火上心,将那记录行贿的手卷扔在两位阁老面前,唤人将付荃拖去了诏狱后便被陆公公扶去寝宫歇着了,两位阁老看完手卷都一言不发,气氛颇有些尴尬,温尚书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声的问道:
“皇上走了,咱们是不是先退了?”
“徐大人,你说这可真是巧啊,早上才有人参了付荃,这会就出这档子事,本朝太祖以来还是头一遭。”出门的时候,杨阁老意味深长的看着徐阁老感叹道。
“是啊,大概是我活得太久了,这等奇事也看的到,杨大人,您这白发也不少了,咱们还有多少安生日子呢?只怕这天底下的奇事怪事还会往眼皮底下撞,您就等着瞧吧!”徐阁老眯着眼似笑非笑的回道,转头又对跟在杨阁老身后的温尚书一瞥:
“温尚书真是立了大功啊!”
温尚书不敢直视,低尴尬的咧嘴笑了笑,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杨阁老拍了拍温尚书的肩膀不再搭话。
站在不远处屋檐下的陈公公拢着袖子端立,望着他们行走在宽阔的御道上,眼里满是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