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地，中心地区。

这一次房间的装潢变成了蓝黑色，墙壁上的蓝黑渐变色有规律地流动，就好像置身于深海之中。对于没有深海恐惧症的人来说，有一种不可多得的美感。

“果然失败了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

“怎么了？王？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只是突然觉得……投靠在你旗下的那些杂种，一旦失去了你的帮助，就连外面野生的杂碎都对付不了。哼哼，自以为有Ruler的扶持就是无敌的，失去了Ruler就是废物一个，和现代社会的啃老族没什么区别。”

代号【英雄王】的金发青年卧躺在蓝黑色的沙发上，身着全白色的短衫，脖子上戴着纯金片串成的项链。不过在色调这么暗淡的房间里没有太多光泽，在Ruler眼里，看起来很像一串芒果（不能说出口）。

而且每次Ruler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他都是这幅无所事事、不、悠然自若的样子，这就是领导者应有的姿态吗？和整天忙上忙下的Ruler完全不一样。

关于他说的这些话也不难理解，他不过是在耻笑那两位作战失败的召唤师罢了——几天前负责进攻“枪制队”的暴风和疾风。

Ruler听从了他的召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拜见他，就是为了听他对两名死者的嘲笑？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但Ruler必须把这些抱怨憋在肚子里，要是说出来让他心情不好，说不定会直接拔剑。“七人众”的成立就是为了避免Ruler和这七个怪物的开战、维护永恒之地，可不能因为一时失语而把这一切毁于一旦。

“如果您没有其他要事，我就暂且告辞，我还要回去监测其他地方的数据。”

“不，当然还有其他事情，难道在你眼里本王是个为了一点小事把你叫来的无聊之人吗？”

难道不是吗？

Ruler差点就脱口说出来了，极高的理性让她一直闭着嘴。

“不过你还真是不识趣啊，本王可是专程找你来分享有趣的事情，你居然觉得工作更重要？连人生的愉悦之道都不懂，难怪你没法和本王交流。”

那种事只有你觉得有趣啊！

Ruler在心里承认，就算她对地上天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还是无法理解这位王的内心。

“那……请问您还有什么事？”

“好吧好吧，本王就原谅你的无礼。既然原定的进攻计划取消了，而且负责整个计划的两个杂种也死了，那么你打算怎么修改这个计划？那边可是有一只常来偷东西的老鼠哦，不快点处理掉的话，说不定又会丢掉一些重要的东西。”

“当然，这已经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上次那只老鼠从我们这里偷走了两张英雄卡，现在还没有追回来。【纳萨里克】势力的活动最近很活跃，恕我冒昧，如果和他们相撞一定不会有好结果，我建议继续观察。”

“又是那个家伙吗？召唤师【不死者之王】？你对他如此警惕，看来就算是我也很难对付吧？不过本王已经说过了，他身为‘王’，就注定要被我打败！哈哈哈哈哈！”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呢。

Ruler也不是不相信【英雄王】的实力，根据现有的数据计算，【纳萨里克】的领导者【不死者之王】拥有的战斗力已经超过了“七人众”当中相对较弱的几个人。

根据系统的记录，他一直在掠夺其他召唤师的装备和道具，对情报的掌握能力极高。也正如【不死者之王】这个名号，他对待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没有血性，他的残忍程度就连Ruler都感到意外。

不过，他明明拥有“七人众”级别——也就是“有可能单挑打败Ruler”的战斗力，还有一群战斗力都达到S以上的怪物们当做手下，竟然没有一次反抗Ruler的记录。

相反，结合他的一切行为举止——获取情报，击败其他召唤师，掠夺装备和道具，集结有利用价值的其他召唤师——他的一切行为全都在遵循Ruler的规则，放在生存游戏里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理论上这才是一个召唤师应有的模样。

但Ruler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打算继续观察——也就是说至少不是今天吗？本王的【宝具】可是好久没有打开用过了。”

“我认为应该继续等待，【纳萨里克】可能会协助他们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发动了入侵，只要暂时切断我们和‘枪制队’的联系就好。等时间到了，他们的外援自然会撤销。（话说，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不就打开【宝具】从里面拿了几盒PSP出来吗？）”

“嚯？因为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证明【纳萨里克】有协助，所以无法判定他们有反抗你的共罪？”

“是的，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这次战败，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纳萨里克】的数据。关于【纳萨里克】的数据，也仅仅只有上次监测到的魔力反应。”

“那他们也就没有和‘枪制队’合作？既然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还要顾虑他们？”

“王，我认为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要是他们有办法躲开我的监管——”

咚！

青年一敲桌子，Ruler马上闭上嘴。

“你那么害怕那个势力，那本王就先去灭了那个【纳萨里克】！所以本王就说你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一直畏首畏尾的像什么话？！”

说完，青年立刻披上一层金色的甲胄，垂下的金发犹如雄狮鬃一般竖起来，充满王者的威严。

Ruler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展开根本预测不到啊！

可是Ruler也不能再多嘴了，她的表现已经惹怒了【英雄王】，除非能第一句话就给出让他信服的理由，不然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进一步地激怒他。

Ruler的思考速度根本跟不上这种无法理解的人，但是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纳萨里克】灭了那么多的其他势力，就是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战斗力和战略能力。他们有可能在暗中帮助“枪制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反抗Ruler的巨大风险，一定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就算是“七人众”的【英雄王】，也一定会觉得棘手。

嗯，说到底还是担心【英雄王】会战败。

【英雄王】，英雄之王，有些中二又狂妄的称号，但他的实力也不愧对这个名号。可是，只要是一个“存在”，就一定存在能够克制这个“存在”的“另一个存在”，比如冠位英灵无法避免消亡，比如某英雄打不死蚊子，万物都在遵守相生相克的规则，不存在真正的无敌。

能匹敌“七人众”的势力也不只有【纳萨里克】，一旦站在顶点的“七人众”有任何一个跌下神坛，Ruler的威严性就会大大减弱，整个游戏在结束之前被推翻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不过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好几个“七人众”被踢下去了，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基本都是新面孔。

“对了，王，前几天的那个试验……您现在感觉如何？”

近几天收集的上千万条数据记录中，Ruler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英雄王】可能有兴趣的内容。

“那个啊……”

青年解除了金闪闪的铠甲，头发也重新垂下来，用一个自在的姿势坐回到沙发上。

关于“试验”，他当然知道是指什么东西，毕竟那时候他还是第一个参与者。

这个名为“灵核转生”的魔术试验，修改自一种忍系魔术，只要把已死的英雄从者的一部分躯体保存下来，就能打造出一个不需要召唤师也能自由行动的英雄从者，相当于“复活”。本来还可以赋予“不死”的能力，但为了增加英雄从者的可控性，去除了这个能力。

而他参与的部分是试验的素材提供，还有试验的后半段——令咒转生。给任何人赋予三枚令咒，成为“灵核转生”的英雄从者的新Master。

也正因如此，青年的左手背上有一块红色的类圆形咒印，由三块组成，和召唤师手上的令咒一模一样。他已经和一个转生的英雄从者成立契约，他现在算是一位英雄从者的Master。

但他算不上是召唤师，因为原本就是英雄从者的他和召唤师相比还有很多差异，例如没有【召唤师技能】。

“现在还没有异常，魔力的连接很稳定。我想你们也不会让本王参与没有保障的试验吧？”

“当然不敢。如果没有异常，也就表示试验接近成功了，可以利用这个技术给我们这边增强战斗力，选择性地增加英雄从者。”

“没那个必要，有本王在这里你还需要其他杂碎？”

“那……”

“你不说本王都差点忘了，几天前的那个转生从者——Gunner【梦魇】，我已经派去‘枪制队’那边了。”

“？！”

Ruler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还说要暂时切断联系、互不干扰，结果他在几天前就已经派出新的刺客去那边了？！

“我会帮助你们完成这个试验才不是为了扩充战斗力，只要有本王在，你们就不会缺战力。本王只是为了在亲自杀掉那个小丑（Faker）之前好好地玩玩，【梦魇】和那个小丑（Faker）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吧？”

当然知道，虽然没有明说两人的真名，但Ruler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个人。两人本是关系密切的好友皆主从，本来在三个月前身为仆从的英雄从者【梦魇】死去了，现在借助灵核转生的试验将她复活，加上令咒的限制，强行让她和Faker成为敌对关系。

现在让这曾经的友人再次相遇，没想到【英雄王】还有这种恶趣味。

说实话，Ruler也有点好奇，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难怪这几天没看到那位转生从者，在Ruler提出意见之前就已经被派去作战了。

“你不同意玩弄人心的做法吗？那些杂碎能用生命让本王取乐，也已经是值得他们在地狱里感激的荣耀了。”

一说起这个，青年的心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Ruler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他继续保持心情，Ruler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

“根据情报来看，王您说的那个Faker有失忆症状，就连自己曾经拥有的力量都不记得了，理论上其实他也不会记得【梦魇】这个人。”

“本王当然知道了，那个小丑（Faker）失忆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发展不是会出现更有意思的剧情吗？如果不先唤醒他的记忆，他受到的痛苦也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反过来，只要让他的记忆恢复，之后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会是理论上的几倍！”

“原来如此（想不明白）。”

“你会问这么无知的问题，难道你真当本王是个做事全看心情的随性之人吗？”

“不，我怎么敢会那样认为？”

难·道·不·是·吗？！

这次Ruler真的差点把这句话给吼出来了，要伺候这个王真的是太难了。“七人众”的其他六人虽然也是问题儿童，但问题也比不上他。

而且，Ruler感觉他说的话、他做的事已经越来越没营养了。不过这次命令【梦魇】潜入那边也是个不错的想法，Ruler也有点好奇会发生什么。

其实这次的潜入行动【梦魇】是主动要求的，【英雄王】就连理由都没过问、完全放任她自己行动，给她的命令也仅仅是“顺便留下带威吓性的痕迹，本王可不是那种连宣战都不做就杀光他们的小人，至少给他们一点时间思考，在死前如何取悦我”，就像“回来的路上给我带个披萨”是同一个性质。根本不是他的主动命令。

【梦魇】只是稍微顺从一下就被他理解成“被他命令”，其实这算不上他做的事。

总体来看，这几天这个王根本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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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九十三……九百……八十六……”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要数这些数字？从一千一直减七，一直减七，到底有什么意义？

好黑。

红色和黑色的墙壁，还有马赛克图案的黑白地砖，明明能看清这里的一切，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黑暗啊？

手脚不能行动，好像被绑着。从感觉上判断，应该是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很普通的那种椅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绑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不知道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睁开眼睛已经有多久。

而且只要身在这个地方，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感官非常非常模糊、混乱。

感觉四肢冰冷，但是却又有种灼烧般的炽热；除了不断计算的数字，还有听不清的各种杂音，但是却又感觉那些声音仿佛不在同一个维度，不觉得有一点喧闹；视觉上能看清周围的一切，但又觉得异常昏暗，似乎一切都在变化，幻觉和真实完全分不清。

“九百五十八……九百……五十一……”

大脑既是一片混乱，也是一片空白。就连自己到底身在现实，还是身在虚幻，都很难弄清。

……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的黑暗终于变成了一片光亮。

睁开睡眼，一切都消失不见。如释重负的感觉，就是这个吧。

大脑越来越清醒了，刚才所见的光景极快远去，就像前一天晚上做的梦，很快就会被忘记。

手上可以感觉到床单的触感，天花板不像卧室的配置，应该是在……病房里面。躺病床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输出来，这感觉有点不熟悉。

所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吧？很长很乱的梦？

想到这些，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刚才梦见的场景只有一点残留。因为关于梦的记忆是很难留下的，再次回想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细节想不起来了，一回想起来就能感觉到彻骨的不安和悲哀。

明明连画面都想不起来，但精神上却能清晰地记住那种感觉。用清醒的大脑思考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符合这种感觉，第一个冒出来的词汇就是“地狱”。

“应该不会吧……”

她可不记得有去过地狱，当然也不可能去过。永恒之地的由各种虚拟世界的部分拼凑出来的，每个地方都是取自某部动漫的场景，如果是在加入“枪制队”之前，她有去过某些类似的地狱的地方，一定会有深刻记忆，不过并没有那种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