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看了一眼老脸通红的风起兮,问萧逸尘:“逸尘,怎么回事。”
萧逸尘委屈道:“我当初在设计咱家洞天时,多买了三亿的名贵楠木木料,本想在洞天旁边再开个小洞天,给蘅妹她们建个大大的游乐场的,可等我建完洞天去开辟小洞天出来后,这批木料就不见了,我心想能从我的洞天偷材料的也只有远古传承余留世间的洞天,于是一年来我神游探访了许多洞天,都没找到,没想到我找了那么远,却忘了灯下黑。”
萧远忽然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俊逸笑容,看向风起兮问道:“前辈,给个说法?”
他用的是疑问语气,而不是命令语气,听着像是恳求,陈清辞心里却猛然一紧。
他了解萧远,穷怕了苦怕了的萧远,不会因为怀揣一百亿住着几十亿的别墅庄园,就会把三亿当成毛毛雨。他能拿出一百亿甚至更多,去修建修行学校,是为了完成兰芸的梦想;他能困住天界众神,一人独闯亿万天魔军阵,是因为他知道覆巢之下没有侥幸;都不是心系苍生。
纵然寰宇之内全无敌,他萧远终究还是那个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眼界窄心眼小护犊子,触逆鳞就能红眼拼命,从未想变过。
陈清辞有些庆幸他只是笑得灿烂,倘若他笑出佛性慈悲,亿万天魔他也敢去趟一趟。
她伸出手,轻轻缀了缀萧远手臂。
同样懂萧远的还有萧逸尘,他看到萧远如此笑,瞥了一眼显然毫不知情却满脸羞愧的风梓桑,急忙开声道:“风爷爷,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就让我幺叔揍你了。”
他还悄悄向风起兮眨了眨眼睛暗示。
解释不清楚,一定会挨我幺叔的揍!
萧逸尘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可风起兮依旧放声大笑道:“小子,你打不过我,就搬出你幺叔,我的确打不过你幺叔,但要论到拼爹,我风起兮活了七千年,从未怕过。”
风起兮看向萧远:“一人独战亿万天魔的少尊是很了不起,但是,寰宇之下战力第一,也只是寰宇之下,寰宇之上还有灵之鸿蒙,鸿蒙之上还有命之混沌……”
他目光灼灼,一身气机提升至巅峰,战意澎湃扭曲空间,昆仑之上的夜穹一时波澜壮阔,似汪洋翻腾,全向萧远涌去。
他一字一句道:“这批价值三个亿的楠木,的确是我偷的。少尊,要不要揍我一顿,然后我爹伏兮从鸿蒙下来,与少尊放放对?”
大战一触即发,一群人目光全部焦距在风起兮和萧远身上,无人注意那扇太极门后,那片古意盎然的殿群中间,最高的那栋木殿殿顶上,不知何时悄然站立了一位气韵温悯的妇人。
她看着风起兮的背影,柔情似水,有期待,有憧憬,更多是却是担忧。
萧远毫不在意身遭凝成实质化作汪洋海啸向他席卷而来的战意,反而是这位妇人出现在殿脊那一刻,他便注意到了她。
她容貌与风梓桑七分相似,就像被岁月洗去无邪青葱,也洗去轰轰烈烈,看柴米油盐粗茶淡饭都是柔情的风梓桑,只有那双赤足仍旧在放肆地彰显着年轻时的无邪。
她穿着褪色的旗袍,一根木簪松松地挽住秀发,发簪材质一般,却被她盘出了包浆,想来和她的气韵一样揉满岁月的故事。
似乎只要一看到她,就知她是典型的近代美人,能在薄薄的春雨里撑着油纸伞顾盼流连,亦能在纷飞的战火里从容以对,食得珍馐会喜,饮得凉水不厌。
她这样的打扮气韵,绝不是喜欢豪宅豪车名茶名饰的物质女人,风梓桑也不是,风起兮为何还要盗木料建仿古宫殿群呢?
萧远越发灿烂的笑脸忽然隐去,脸色认真地看向风起兮:“风叔,你知道我护犊子,想借这批木料引我和你鏖战,是想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气机吧?可你打错算盘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我如果认真出手,你根本没有生死之间的机会,就像降维打击,你还没生出危机感,你便已经死了。修行到了入微尽头,凝弦这一步,没有捷径。”
他轻轻挥了挥手,风起兮漫天战意汪洋,被他抚平衣袖褶皱一样,尽数挥散,叹声道:“你的道也错了,弦歌弦歌,不起韵,哪来的弦歌呢?无牵无挂无情无眷恋,又哪来的韵?你守护了神州七千年才有如今的境界,与婶婶相识百年又更进一步,为何却在这最后一步,选择放下一切,走天人这条路呢?天人可以成仙,却绝不可能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