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终究没有回到羌城。
曹骏也终究没有随他北上。
作为报复,萧远让他回去治好严雪苏。他正在为严雪苏撞断腿这事而头疼。
深秋的燕京,被季节的肃杀增添了几分庄严。
十四巷其实只是个胡同串子。
小酒馆也只是一间普通小酒馆。
或许是平时贵人们来多了,让小酒馆也多了些生人勿进的味道,很多人下班归来走到这里都变得有些拘谨。
萧远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古旧的小四合院,西厢被改成了酒坊,东厢成了杂物堆放间。
一个白须白眉的清瘦老头坐在院内槐树下的石凳上,穿一身近代青衫,手里摇着棕叶蒲扇,正在小火煮茶。
看到萧远来了,对萧远挥了挥蒲扇,道:“水还没开,先坐会吧,报仇也好质问也罢,喝完茶再说。”
萧远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酒老头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大战之后,你重伤垂死,昏睡了五年;我也闭关养伤四年;你师父去了鸿蒙寻求情之所起,妄图再进一步,把亿万邪魔永久挡在天门之外。你师兄耗尽心血救他媳妇,但求情有所终。仙界死的死伤的伤,无暇它顾,你昏睡的前三年,我们不曾睁开眼照看人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萧远心率骤然提速,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能让酒老头这般语气说话,必然是大事。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酒老头,厉声问道:“什么事?家人不可能出事,血脉相连,我已成道,能时刻感知。我在意而又不能感知的,唯有阿芸,她怎么了?”
“哎!”
酒老头怅然一叹,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和你师父师兄商量,才选中了小辞去接近你,希望你一路北上找我算账时,能陷进去一些,你的悲伤就会淡一......”
萧远心急如焚,哪里等得及他长篇叹息,一把封住他青衫提了起来,厉声道:“说人话,阿芸怎么了?”
酒老头被他提在半空,手够不着石桌,手中蒲扇却忽然地拉长,卷起桌上的一小本笔记本,递给萧远,垂头愧疚道:“都在这里面。”
萧远颤抖着拿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那熟悉的娟秀小字映入眼帘,却让他霎时红了双眼:
三哥:
见信如唔,已是永别。
自你走后,事事不顺,祥叔犁地不小心,上坎时被犁地机从肚子上刨过,死了,妈查出双腿即将瘫痪,也服毒自杀了。
哥哥做生意亏了很多,我变卖了你给的护身符,终于还清了债务。可他总幻想东山再起,走上邪路锒铛入狱。
小弟在学校里读书惹了口角,被人砍断了一只手,伤口感染严重,全身浮肿昏迷不醒。凶手没有逃脱,可他父母和我一样穷,没钱医治。
大哥知道后,变卖了你们一家三口的护身符,却被奸商知道我急钱用,压价了,三块保命的玉佩卖了十万块,还有大哥的教师工资,一共十三万块,全给了我。
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于是......我成了某位农妇散养的野鸡,不会生蛋那种。
我拼命地赚钱拼命地赚钱,可小弟坚持了一个月,还是死了。
我哥知道后,也在牢里自杀了。
我好恨,恨得要死!
可大哥他恋爱了,是他们同一所学校的教师,可美可美了。
于是我梳妆打扮,把自己办得美美的,拼了命的赚钱。
四个月,加上变卖了村里的房子,我还清了你家的十三万。
我忽然觉得值了,有哪个女人能特喵像我一样,在半年里完成千人斩呐!
只是我半年没想你了,却忽然很想很想你。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想你。
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可我却盼着你忘了我!
我知道你一定能得长生逍遥,也一定能救活我。
可就算你救活我,我也救不活我自己了。
所以我打算死的彻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