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际,诸人都已经散值离去,郭继恩犹在节堂内翻阅文书。直到许云萝进来,牵起他的手道:“都帅,跟我去膳堂。”
膳堂之内,厨子孟灿等人已经离开。屋子正中的桌上点起了一支红烛,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还有几样精致菜。许云萝请郭继恩坐下,又从一只瓷瓶里倒出米酒:“今日是都帅的生辰,且尝尝妾做的这几样菜。”
“多谢。”郭继恩品酒吃菜,惊奇地瞅着她,“许令史的手艺不亚于孟厨子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一份本事?”
许云萝在他对面坐下,端着一个碗慢慢吃面:“早年在玉真观的时候,师傅的饭菜都是妾为她做的。这个也不用学什么啊,试试也就会了。”
郭继恩瞅着她不话,许云萝便催促道:“快吃啊,一会冷了,就不好吃啦。往后妾也会经常再做给你吃的。”
“好。”郭继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些感慨,“这就二十六了啊,自我闯入西苑军营接掌燕镇,忽忽四年矣。得了营州,救了新卢,收了许多官田,开了许多工坊。也算是做了一些事情。可是啊,这下形势,依旧还在变坏,关内、中原、陇右、淮南”
他轻轻摇头:“十年,再给我十年,还下百姓一个太平世界,朗朗乾坤。则余愿足矣。”
许云萝没有接话,低头默想了会,抬头告诉他:“到了四月里,妾也就满了十五岁啦。”
“是呀,及笄之年。”郭继恩瞧着对面少女,花容月貌,红烛映照之下,尤显动人。
“那到时候妾就可以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了,是么?”许云萝又替他将酒斟满。
“依律,女子十五许嫁。”郭继恩点头,“按理是可以,不过也的确是年纪太。咱们再等个两三载,也没有关系。往后啊,这律法咱们得将它再改一改,不许女子这么早出嫁。”
“嗯,妾都听都帅的吩咐便是。”许云萝又替他夹菜,“多吃些儿。”
郭继恩瞧着许云萝稚气却又专注的神情,不禁摇头失笑:“云萝,你什么都好,性极聪慧,相貌也是万里挑一,只是有一样,做事情太过专注,却很少笑。一直这样子绷得紧紧的,你不觉得累么?”
“妾自便是这般,已经习惯啦。”许云萝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习惯了自然就不觉得累了。”
郭继恩沉吟点头,一面思索着,一面自斟自饮。许云萝安静地将自己的面吃完,放下筷子,沉默地等待着。
他们用过晚饭,许云萝又勤快地将碗筷都洗了,两人才挽着手一块离开膳堂。朔风劲吹,寒意扑面,郭继恩揽住许云萝瘦削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喟叹道:“得此佳人,虽南面王不易也。”许云萝只低头不语,默默地跟着他一块回到玲珑院。
元旦大朝会之时,阴沉了多日的空终于下起了鹅毛大雪,郭继恩这次依旧没有出现在皇极殿前。但是朝会结束之后,怀明帝却遣人特地将郭继恩请至福宁殿叙话。
殿内两个大铜盆烧着银炭,让人感觉十分暖和。怀明帝瞅着宫女为许云萝解下狐裘,忍不住问她:“许侍卫,你与都帅预备什么时候成婚呀?”
“都帅奴婢年纪还,等两年再。”
“哦,那寡人才一十六岁,也不用着急。”怀明帝自己先坐了下来,又对郭继恩道,“可是景云,眼看着就要满一十九啦。”
“如今云萝不是侍卫,乃是枢密院之令史也。到长公主殿下,政事堂诸相,不是正在为她择婿么?”郭继恩拉着许云萝一块坐下问道。
怀明帝有些吞吞吐吐:“几位中书令提出之人选,景云都不是很乐意”
“想必她已有中意之人?”郭继恩平静问道。
“是,就是”怀明帝见郭继恩眼中不耐烦神色,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就是周恒周统领!”
郭继恩瞅着皇帝不话,怀明帝连忙又加上一句:“寡人也觉得,周统领来做寡饶姊夫挺好”
“好不好,这个得问周统领自家是否愿意。”郭继恩打断他道,“至尊的意思,郭某已经知道了,回头必为陛下探知,再来禀告。”
“如此,寡人可就多谢啦。”怀明帝松了口气,又擦了擦额头,“火太旺,烤得人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