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文和等军官都默然无语,场面极度凄怆。陪同林红罗一道赶来的辽宁观察使楚信章长叹一声,硬着头皮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好言劝慰。
毕文和教人送林红罗母子往县衙后院歇息,接着又与耿绍忠、段克峰办理交割。段克峰犹豫了一下问道:“卑职自请率部往新卢助战,恳请监军允准。”
胡子拉碴的毕文和抬头扫了他一眼:“不允,尔等须得速速返回,回头还有差遣。”
段克峰无奈退出,与县令于泽良在一旁话的楚信章跟了出来,问了几句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听,你与一位铁利部的女孩儿定了婚约?”
“是,此事乃是豆莫使君促成。”段克峰也不隐瞒,“那女孩叫做特日格娜,也是部族贵人之女。只是如今年纪还,是以子便,再等上两年。”
楚信章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令尊泉下得知,定然也是欣慰。”
“是。侄儿也是这般想。只是这番新卢大战,子一身武勇,却不能前往,心下很是惆怅。”
“国家有吞并中原、驱逐北虏之志,将来要打的仗还多着呢,你也不用急在这一时。”楚信章拍拍年轻军官宽厚的肩膀,“要爱惜有用之身,以待来日!”
“叔父的教诲,侄儿知道了。”段克峰想了想又问道,“闻都帅已经亲往安州,此事可真?”
楚信章轻轻点头,又叹了口气:“此前本官就过,都帅虽然英杰盖世,却总是有些意气之举。这回亲往安州,便是如此,但愿吉人相,得胜早归也!”
南面三百里之外的安州城,方长不足十里,城中百姓,能逃的都已经逃走,这里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座兵城。郭继恩入城之后,在州衙召集文武,商议局势。
先行赶到的傅冲声向郭继恩介绍了城内情形:营州军第三师关孝田部和第四师的两个旅驻于城内,梁义川所部营州第五师则在城外扎营,以为呼应。在倭军对柳京的反扑之战中,营州军折损五千余人,目前安州一带,东唐军所有战兵辅兵,加起来仅有二万出头。前些时日倭军对安州发起了数次进攻,皆因粟清海指挥果断得法,都被打退。如今安州南面战事稍歇,倭军一面四处抢粮以备再战,一面又向东面聚集兵力,试图占领熙川,全歼李承顺、泉俊武所部新卢殿前军。
营州都督元珍农默坐一旁,形容枯槁,头上添了许多白发,瞧上去仿佛老了十余岁。郭继恩想了想缓缓道:“元相是长者,连日劳累,想必身体难以支撑。簇又是前敌之处,贼兵随时可能大举复来,还是先回营州休养为好。”
元珍农只能默默点头,郭继恩便示意亲兵,搀扶着老头出去,并安排人马送其回国。
郭继恩又转头注视立在阶前的粟清海,冷冷吩咐道:“自今日起,免去粟清海营州军统领之职,交出统兵印信,暂为枢密院战训司参军,戴罪效力!”
“是。”粟清海苦涩应道,从佩囊之中取出的虎纽银章交给李续根。他见郭继恩盯着自己左臂之上的臂章,心知元帅怒犹未解,便伸手准备将臂章解下。
“臂章留着罢。”郭继恩出言制止道,“二品军阶,是你收复松漠之地应得的军功。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战事结束之后,须得好好检讨此役之得失,录为文字,发付全军。”
他转头扫视议事厅内诸将,继续吩咐道:“自今日起,由战训司唐都尉检校营州军第四师点检,许仲池、高镇声、卢治忠三旅,俱受节制。”
“是。”旅将们都抱拳应命。
郭继恩又问粟清海:“你还有什么话要么?”
“是。”粟清海想了想慢慢禀道,“当前局势,有三大难题,其一,粮草不继,新卢各地皆罹兵火,文官多逃,府县无力为我师输应。其二,军情不实,敌情未明,尚不知倭军究竟有多少兵马。开战之时,新卢君臣言称贼兵十万,眼下瞧来,定然不止此数。其三,事权不统,新卢之殿前军,自为进退,往往不听我之差遣。此三者,实为当前战局被动之主因也。”
“新卢各镇之兵,从无操演,倭贼入寇之时,全然不敌,是以各处城池,轻易被夺。”郭继恩慢慢道,“凡重兵把守之处,则倭兵难以克之,可见其并不善于攻坚。安州城内,只要粮草充足,便可固守。如今城内,尚有多少存粮?”
营州军第三师点检关孝田禀道:“前日大行城有书信至,运粮队已在路途,不日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