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莫部的西齐里贵万没有想到,乌伦兵真的朝自己部落的方向逃来了。所有能拿起武器的族人,全都跟着他上了战场,在四百多人战死之后,眼看就要溃败之际,东面烟尘大起,黑压压无数营州骑兵终于追了过来。
西齐里贵不禁长松一口气,他眼瞅着茂密的树林与碧绿的草坂之间,乌伦部的残兵迅速溃散奔逃,被追逐,被射杀,有的下马求饶,有的跃入冰冷的绰尔河中,拼命游向对岸。
段克峰纵马赶至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只头颅,咧嘴笑道:“西齐首领,这个就是乌伦布根,哈哈,哈哈!”
“倒要恭喜段段大人,”西齐里贵实在记不住段克峰的官职,他又问道,“我儿子呢?他有没有受伤?”
跟着段克峰过来的营管宇文世闻言,不禁笑道:“西齐兄弟不曾来此,他还跟着周统领在沈阳城内呢!”
西齐里贵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想了想又问道:“乌伦布台呢?”
两个年轻军官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我们没有瞧见他,”宇文世摇头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乌伦布根在西逃途中被杀死,其长子乌伦固罕、次子乌伦固哲皆被俘虏。塞里奇安在会宁府城中战死,此外城中老弱、妇女近三万口也都成了营州军的战利品。但是乌伦布台逃脱之事,依然令粟清海面色铁青。
随大军赶至北地的任之久和刘文卿都安慰他道:“贼首虽然逃脱,然此战已将乌伦部彻底荡平,实为完胜。粟将军不必苛责太过也。”
“非也,”粟清海只是摇头,“乌伦布台无处可容身,只能西投图鞑部。这火油弹之机密,必定会为北虏所知,未必就不会有仿制之举也。”
刘文卿瞅着他道:“这火油弹,恐怕没那么容易造出来罢?”
“却也难。”任之久拈须沉吟道,“关内道北部各府,已为图鞑所据,肤施之地产油,贼兵之中又有不少汉人工匠,这火油弹之事,不定真能造出来。”
“任先生见识深远,粟某担心的正是这个。”粟清海吁了口气,吩咐刘文卿道,“就请刘主簿将战事情形,详细报与制将军知晓。”
刘文卿和一批燕都大学堂的学生,都是官府派给任之久,跟随大军一路北来,收集扶余城北各处情形,山川地理、风物民情,无不纪录。进了会宁府城之后,任之久又请粟清海安排军士将汗王宫看管起来,不许无关热出入,自己领着学生们将宫内情形仔细查看,各种物件也都备档封存,他同时又将宫殿当做讲堂,就在这里给学生们授课:“虽然是仿制汉式宫殿,但是多用石料,回廊的形制也很不一样。大家最好能够将之绘制成图册。”
他走出屋子,顶着阳光站在庭院之中仔细瞧着:“屋顶仿造帐幕,甚是有趣。”
依照郭继恩的军令,薛宁所部留一个团镇守会宁府,其余大部则转向那河下游及黑水交汇处,那里河网密集,遍地沼泽,荆莽丛生,野兽出没,人烟罕至,半年风雪,令人谈之色变。
任之久倒是很想跟着薛宁一道前往:“山海经云,东北海外有大荒,可惜文字不详,多神怪之语,老夫倒是甚想亲眼去瞧瞧。”刘文卿慌忙阻止道:“任师往后择机再往,不急于这一时也。如今粟将军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老师讨教呢,不如咱们先去见见粟将军罢。”
“咦,又有什么事情么。”君子可欺之以方,任之久不疑有他,一面拈须好奇问道,一面跟着刘文卿走了。
汗王宫南面呈凸字形的尚书丞相府如今是粟清海与参谋们的理事之所。任之久进来之后,听着粟清海与关孝田、梁义川商议,预备将乌伦部之男女老幼迁移到扶余城以南去。
任之久只听了一会便摇头插言道:“簇原本就是乌伦部世代所居住之地,况且诸胡杂居,逐草迁移者多,若乌伦部都迁走,势必又被别部所占。不如依旧令其居住此城,设置官员理之,又何必费力南迁也。”
粟清海很是犹豫:“制将军、韩宪使都辽东丁口不足,如今城中近四万百姓,若都迁往辽东,他们必定会高兴。”
“有人才有土!不然,簇必得而复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