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之内,一个使女给白吟霜捧上茶来,她轻声道谢,瞧着金芙蓉鼓起的肚皮暗叹了口气。
金芙蓉穿着湖绿色绫衫,柳黄色长裙,双手扶着腰,似笑非笑道:“如今都妹妹与师老爷好事将近,你不安心在督府中呆着,竟还要去捣鼓自己的乐班,你是怎么想来?”
“便是呆在督府之中觉得有些憋闷。金姐姐知道我是流浪过好几年的人,喜欢自在。”白吟霜微笑解释道,“是以总打算出来自己弄点什么。”
“唉,督府乐社,好歹是一口安稳饭,如今名气既响,面皮上也有光彩。”金芙蓉叹气道,“你若是出来自办,这风吹雨淋的四处讨活计,可是艰难得很了。我也有心想助你一把,只是你瞧我这肚子哎哟,崽子,又踢我!”
她低声喘了口气:“踢得我心口疼。”
白吟霜瞧着她华贵衣衫,微笑道:“瞧着白老爷待姐姐定然是十分疼爱。”
“我也算是嫁了个好夫君。”金芙蓉面上漾起幸福神色,只是瞧见白吟霜姣好沉静面容,心下微微有些失落之感,“闻前几日你使性子,躲了起来,急得师命人四处寻找。哎,他待你也是真好。”
白吟霜想起郭继恩的话语,轻声笑道:“他便是孩心性,真的得手了,倒未必有多在意呢。瞧着姐姐身子沉重,久坐辛苦,我就先告辞啦。”
金芙蓉撑起身子,将她送至厅门之外:“云锦妹妹如今过得好不好?我也有些时日不曾见着她了。”
“老爷今日去营州,将云锦妹妹一块带去了。他在那边,也得有个人照应起居嘛。”
金芙蓉瞪大了眼睛,不禁羡慕道:“你们两个,真是好命。”
白吟霜笑了笑,摆手与她道别。
她出了白宅,信步漫行,走入白莲池南岸边一处酒馆,点了两样菜,慢慢吃着,一面凝神思索。直到一个十七八岁卖唱女孩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女孩儿一身粗布衣衫,也有七八分的颜色,一面拉着胡琴,一面轻声吟唱着曲儿:“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一涯…”食客们笑语喧哗,无人倾听她在唱些什么,白吟霜想了想,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她又想起了郭继恩对自己的话:“此事可不容易,你得要好好努力了。”
郭继恩此时却在西苑统领署内接见一位来自河南夏邑的客人,原夏邑县令辛广寿。
这位辛县令入燕都之后便往皇城去谒见郭继恩,却是寻不着人。王庆来询问情形之后,便将他带至西苑军营内。拜见之后,他告诉郭继恩,自己是接到韩煦的书信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辞官而去。
“加征太过,百姓着实无力输供。下官身为一县之长,却是无能为力。愤懑之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辛广寿摇头叹息道,“黄昏封印点刑徒,愧负荆山入座隅呀。”
“此前韩都使与本帅闲谈,曾提及辛明府,称赞你是本分实在之人。”郭继恩笑道,“只是如今他已往营州任事去也,并不在此处。不过这也不打紧,明府之心性,本帅已知之。燕都之楚使君,明日要与本帅一道往各处工坊查看,就请辛明府也一道去。这里有几份燕都邮报,明府可先看看,待会便在此处一道用饭。军中饭食粗疏,可不要介怀才好。”
“这饭食还能叫粗疏?”一旁伺候的泉婧插嘴道,“每日都是三顿,不是鱼就是肉,奴都胖了好几斤啦。”
“下官在夏邑县衙,亦不过是一日两餐饭食,难见荤腥,哪里还会挑剔什么。这邮报么,此前往燕都来的路途之中便已见过,”辛广寿拿起报纸笑道,“燕州新政,发扬民智,将军之眼界魄力,教人佩服!”着便拿起报纸细细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