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了,大雨倾盆,狂风肆虐,它变得越来越不好了,我已经不喜欢它了。
初四依旧是大雨,阿爹脸上的担忧越来越重了,阿爹让阿娘出去买一些粮食带回来放家里面。
初五…”
那淡淡的声音描述的画面越来越沉闷,压抑的夏辰心脏好难受,当秦玉露说道初五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夏辰紧紧的抓住秦玉露的手,连连安慰道:“好了好了,玉露,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明天你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
秦玉露的手紧紧的抓住夏辰,仿佛那就是生命中最后的救命稻草,浑身都开始轻微的颤抖,似乎并没有听见夏辰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大地隆隆作响,地都有些稍稍发颤,阿爹关上门顶死在门后,阿娘紧紧的抱着我坐在床上哭。
水!
水!
水……透过门缝蔓延进来了,好多水,好多水啊,所有的东西都漂浮起来了!”
“玉露,玉露,不要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夏辰焦急的说道,不管不顾的抱紧了秦玉露那微微打颤的身体。
“水太多了,呼呼,太多了。”
秦玉露两眼慌忙的看着前方,那只抓住夏辰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喘着粗气继续说道,“阿爹说不能呆在屋子里了,他把我抱上房顶,然后和阿娘把粮食都放在屋顶,水已经蔓延到屋檐了,水里面飘着好多好多的尸体还有那些被冲跑的哭喊的人。”
“最终我们也没有幸免,房子垮了,阿爹紧抱着我牵着阿娘在水里面游荡了一天一夜终于冲到一处山丘上,我们等了好多天水才慢慢的退下去,可是我们也没有粮食了。
没有办法,所有聚在山丘上的人开始向着远处逃难,我们也往北走准备去苏州城,可是苏州城大门紧闭不愿意让我们进去,只是扔下去好多馒头。
阿娘抱着我,阿爹就上去跟人家抢馒头,那不是人,都是野兽!
一群野兽相互抓咬着,撕打着,仿佛每个人都是仇人,都是野兽!
我看见村东的石头他爹为了抢小月她娘怀里的馒头活生生的把小月她娘掐死了。
阿爹抱着几个馒头跑了出来,但是被后面的人压在身下抢着他怀里的馒头,阿爹就咬他,把他手上的肉咬掉一大块,那人翻着滚从阿爹身上下来,阿爹冲着我们笑了一笑,嘴里面全是血,脸上都是青。
那些馒头啊,呵,都是血。”
秦玉露有些神经质的笑着,看的夏辰心里有些发寒,他只是紧紧抱着秦玉露,想给她那冰冷的身体一丝温暖,可是此刻的秦玉露却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对外界的变化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一共有五个馒头,每个馒头上都浸满了泥水和血水,阿爹就这样把馒头递给我们,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阿爹,我好害怕啊,好害怕啊,阿爹会不会吃了我啊。”
秦玉露畏惧往夏辰的怀里缩了一缩,想在那里找到一种坚实的依靠。
“那五个馒头让我们多活了五天,我们就一直在苏州城外晃荡,后来大家都没有吃的了,不少人都死了,都饿死了。
那尸体肚子鼓得大大的,然后有一天噗的一声就破了,流了一地的绿水,周围不断有野狗出现,那眼睛都是绿的,是吃肉绿的。
最开始人们不敢吃它们,害怕吃了肉的狗有毒,但是后来饿得发慌他们开始吃起狗肉来,当狗肉被吃完了,终于有第一个人开始吃肉了,吃的他们眼睛都红了!”
夏辰的手被秦玉露抓的生疼,指甲都陷进夏辰的肉里面了。夏辰皱着眉头轻轻的用另一只手拍着秦玉露的后背,但是秦玉露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喃喃的在叙说那个噩梦。
“后来有扬州的人来了,她们来收瘦马回去调教卖到大院里。小月就被买走了,换了一个馒头,我很害怕阿爹会不要我了。
可是最终阿爹还是不要我了,但是那位大娘并没有要我,她说我这么瘦骨嶙峋,病恹恹的收回去也养不活。
我看见阿爹的眼里面好失望,后来一连找了好几家都没有人要我,最后阿爹把阿娘卖了,卖了两个馒头。呵,”
着了魔似的秦玉露嘴里发出一声嗤笑,眼泪开始顺着面庞流淌下来,“两个馒头啊。”
夏辰不知道她的笑是对于人原来只值两个馒头发笑呢,还是对于阿爹的行为感到发笑,只是觉得那短暂的笑声里面包含着无限的痛苦。
“其实我不怪阿爹,我真的不怪他,他把我卖了也是为我好,为了能让我活下去,他把阿娘卖了也是为阿娘好,能活下来就很好。
说真的,我不怪他,真的,我不怪他。那世道能活下去一会儿就要多活下去一会儿,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事情是人不可以做的呢,至少阿爹没有抛弃我们。
太多了,太多了,有些人为了活下去把孩子溺死的,也很多妇人被迫卖身,只是为了乞怜那稀的可以看见底的稀饭,真的,我一点儿不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