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喜出望外,回头望去,正是钱笑之等人,忙收起黄罗伞,起身恭迎,“洞溪里李成蹊恭迎钱大家。”
钱笑之坦然受之,领着两位少年现身相见,“客栈初见时,我就知道你定非池中之物。”
钱笑之望着李成蹊,眼神中的欣喜无以言表,落在最后只有这句毫不掩饰的夸赞。
“成蹊年幼,担不起钱大家缪赞。”
“哪里担不起了,你如今是洞溪里封正昭侠,放诸九洲也是有望坐镇一方的封侠,更别说你连破窃夫诡计,夺下两具不破黑甲。”曹涪陵夸夸其谈道。
钱笑之闻言,笑声更甚,连连说了几声好,“不枉我不远万里前来洞溪里,见你一面。”
钱笑之的那种得意与笑意是曹涪陵印象中最深刻的笑声,是记忆中他武夫气修炼入体时,也是师尊他老人家唯一一次对他露出的那种神情。
简而言之,与有荣焉。
李成蹊微微低头,“钱大家,洞溪里如今正在封山,只怕得有劳您提前离去。”
谁知钱笑之爽朗一笑,“这件事我来之前就已知晓。洞溪里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六十年前的重蹈覆辙,封山一事每隔一甲子就会重现一次。”
这次李成蹊和曹涪陵都面露惊骇,齐齐望向眼前的男人。
“每逢桃花鱼现世,墨家都要派人到此,赴戎机和窃夫也会如此,甚至连核定天下文风走向的千得斋也得来人勘测核实。”钱笑之侃侃而谈,“一甲子前,是老爷子坐镇山河,方才没让外乡来客大开杀戒,屠戮群山生灵,可惜我钱笑之实力不足,难以阻挡浊雾入侵。”
“不过好在根老及时出手,镇压了窃夫的关键棋子,这才让浊雾有法可破。”
这一次,两人恍然大悟,为何浊雾会越发神志不清,以至于最后被镇压在此。
“好在我勘测已完成,正要带他俩离开洞溪里。”
然后,董必昌主动上前,对李成蹊致歉道,“先前冒犯,还望海涵。”
他爽朗回道,“我从来不曾上心。”
两位少年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曹涪陵心有所感,回头望去,欣然一笑。
“涪陵,闹也闹够了,也该和我返回徵暘宗了。”沉稳如钟的女子声音漠然响起。
曹涪陵搂着李成蹊的肩头,“好兄弟,该你帮一帮兄弟的时候到了。”
李成蹊尴尬一笑,“我先前说过,每人只能捉一尾桃花鱼。”
曹涪陵神秘一笑,“你我同向石山递出武夫气,如何?”
李成蹊欣然应允。
然后,就见他俩不约而同地递出武夫气,双气奔腾离体,宛若蛟龙腾空,悍然撞在石山,迸发轰隆隆的震天声响。
下一刻,一尾桃花鱼摇摇晃晃地钻出石山,像是醉醺醺的酒鬼打了个饱嗝,张口吐出一尾袖珍桃花鱼,然后这尾大桃花鱼摇摇欲坠地再度游回石山,仅留下这尾茫然无措的袖珍桃花鱼。
“请文昌星收下洞溪里的馈赠。”曹涪陵直抒胸臆地仰天大笑道。
少女神色镇定,上前半步,伸手一按,那尾袖珍桃花鱼便消失不见,女子再一动身,一尾大如人身的桃花鱼浮现其上,游曳生姿,妙不可言。
“涪陵,礼物我收下了,但你必须跟我走。”
曹涪陵伤痛欲绝,搂着李成蹊的肩头埋头哭道,“好兄弟,我命苦啊。”
女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曹涪陵也不再故作悲伤,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开。
“先前窃夫现身,你就到了?”曹涪陵问道。
女子嗯了一声。
“那你为何不肯现身,与他结个善缘?”
女子停下脚步,语气淡然地反问道,“我堂堂徵暘宗文昌星,为何要与不听管束的洞溪里昭侠结个善缘?”
“桃花鱼之缘,你已收下。这份缘,你不得不承认。”
“窃夫祸乱此地,何止我徵暘宗作壁上观?”女子淡定地说道,“封正为侠,福荫一方,可放眼我龙阳洲,不知多少宣侠阳奉阴违,不听从我徵暘宗的旨意。若无赴戎机从中作梗,我徵暘宗何以彰显镇州之宗的神威浩荡?”
“采兮,我徵暘宗不该如此故步自封。”曹涪陵仗义执言道。
女子心如止水,“小儿作态,休要复犯。回到宗门,我会亲启师尊,罚你面壁思过。”
曹涪陵不为所动,坦然自若。
李成蹊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早有猜测。
“你做的很好,没有露出丝毫的怨天尤人。难怪老爷子当初愿意带着你。”钱笑之忽然夸赞道。
董必合不满地嘟囔道,“师尊,我就不懂了,他哪里做的好,值得你如此盛评连连?”
钱笑之伸手按着他的脑袋,笑而不语。
李成蹊躬身送别道,“晚辈李成蹊恭送钱大家。”
钱笑之释然大笑,“少年当自律。”
李成蹊高声回应,“成蹊无时不敢忘钱老爷子的教导,【怀律己之心,修为侠之德】。”
风雪中,一片寂静。
唯有他的喃喃自语。
“我于桃花盛开时,递炤;我于大雪纷飞时,居庸;我于尘埃落定时,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