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季真摇了摇头,平静问道,“绕芳殿大殿主见我亦如丧家之犬,你觉得他还敢让绕芳殿与你明月乡结盟?”
望春心皱了皱眉,才发现宋延清不知所踪,但她不信是大殿主带走宋延清,只当是贺季真故弄虚玄,“贺老,是要趁着蜃老不在,谎骗我年幼无知?”
贺季真既不恼羞成怒,也不恨铁不成钢,反而一捋鬓角,耐心问道,“你可知为何明月乡要与我天镜山历代列为姻亲,而不是我天镜山与你明月乡共结连理?”
望春心这才冷静过来,回过神再看贺季真,哪里能看得清他的真容,只觉烟雾缭绕,模糊不清。
“贺老,您在洞溪里擅用神通?”
贺季真回道,“若我心有所想,则天有所感。”
贺季真翻手,便见庭院之上乌云密布,再问望春心,“可想见识下晴天之雨。”
她连忙摇头。
贺季真笑声温柔,“上窟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不是上窟有意与你,你能脱颖而出,做名满天下的月女?”
望春心心神颤抖,不敢回话。
“蜃老有意陷害你的心境,回到明月乡只管将此地一幕幕告知乡正。”贺季真不加掩饰地说道,“有些事不是我不能为之,而是不愿为之。”
望春心身心全都颤栗不安,颤颤兢兢,不敢言语。
“虽然不太妥当,但这门功法与你与上窟皆大有裨益,其中好坏你回乡过后,只管与乡正明言。”
说罢,贺季真便一指点在她的眉心,悉数传授。
望春心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贺季真毫无芥蒂,大袖一挥,她便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和贺上窟并肩而行。
贺上窟神色一惊,“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望春心瞪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说话,然后她对冉耘艾哼道,“交出桃花鱼给上窟。”
冉耘艾双手一摊,“在宅子门前,我就把桃花鱼给了他。”
贺上窟大吃一惊,心念微动,桃花鱼便浮现肩头,“我怎么不知他跟了我?”
冉耘艾哈哈大笑,不予理睬。
望春心嗔怒一声,“你俩要去往何处?”
贺上窟小声回道,“临行前,我要去清溪村和李成蹊告别。”
望春心便不再出声,默默地牵着他的手。
贺上窟顿时脸色涨红,下意识地要甩开她,她却死死拉着,不肯松开。
冉耘艾笑声越发猖狂,先行一步,心中暗哼道,“李成蹊,我俩的账,走之前也得算一算。”
此时此刻,李成蹊独自走在暗道,忧愁不已,不是因为村里人都身受重伤,而是因为贺季真的不辞而别,这一幕让他再度回想起不愉快的记忆,“那时振师长也是这般不辞而别,果真是一脉相承啊。”
嘴里念叨着,他已发现了眼前的铁门,用力撼动铁门,一拳又一拳,且一拳又一拳的落点不同,声色也不同。
过了一会儿,铁门打开,为首的正是郑姨,见着年幼的成蹊,骇然问道,“怎么会是你前来开门?”
李成蹊摇摇头,没有开口回话。
郑姨醒悟过来,一路无话,直到把所有人送离暗道,这才接着李成蹊的意思喊道,“封侠已击败窃夫,大家各自去村口拉回自家的男人。”
一刹那,吵闹声不绝于耳。
郑姨平静地回到家中,见着了昏迷不醒的郑叔,毫无惊讶,反而继续追问李成蹊,“你为何知道暗道的存在?”
李成蹊如实回答,“是根老告诉我可以让你们出来的。”
郑姨恍然大悟,“赴戎机的人都已死光?”
李成蹊神色一怔,“郑姨怎么会知道赴戎机?”
郑姨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脸恨意地回道,“我和郑叔两家祖上皆死于赴戎机之手,这份世仇别说尚未得报,就算是报仇雪恨后,我也不会忘了赴戎机这个名字。”
“不只是我们两家,整座清溪村都是如此,或许除了洞溪里的三姓五家七小户都是如此的。”
“赴戎机人人该死。”
郑姨那张脸上露出的恨意让李成蹊莫名觉得有些恐慌,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让他不敢接话。
“不过我不会教逢集报仇雪恨的。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能活着就好。”郑姨接下来的这句话说的很平静,甚至有种心身俱疲的感觉,“上一辈的仇但我和你郑叔这就算结束了吧,不要再牵扯下去,也不想再沾惹下一辈。”
在成长的旅程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炅横和李成蹊最为接近,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既没有生来可以相依为命的长者,也没有一路淳淳善诱的前辈,反正都是稀里糊涂地遇谁学谁。
只不过,李成蹊比炅横更幸运点,自己是在规矩之内的洞溪里乞食苟活。
炅横却是在横行无忌的赴戎机尔虞我诈,谋求活路。
“若是日后遇见你,饶你一命吧。”李成蹊忽然如此想道。
远在群山的炅横正躲在枝头,打了一声喷嚏,骂骂咧咧地叫嚣道,“若以后在遇见李成蹊,我肯定要打死他,否则我心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