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耘艾如同劫后余生地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隐忍着心思赶回老宅。
从始至终,冉耘艾连报复的恶念都不曾生。
有无长者,是两个冉耘艾。
“梁为之,你在这待了好几天,混吃混喝的,差不多也该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吧。”耿星河看着死皮赖脸蹲在树下的梁为之,无奈地哼道。
“什么叫混吃混喝,我有给你们钱的,连喝酒的钱也是我出的,你好意思说我混吃混喝?”梁为之理直气壮地站起身,抬头怒视他们。
耿星河讪讪一笑。
“李成蹊,你老实交代,你那句话是不是蒙我的。”梁为之肯待在这里,也是因为李成蹊说的那句话。
李成蹊淡定地回道,“秦却不亲口所说,你大可等他来时,当面对质。”
梁为之马上垂头丧气,又蹲回去,“秦大哥自打那一战过后,整整一个月都没在出现过。我在外的朋友们,都表示无人见过他。”
“说不准,他已经离开了洞溪里?”姜御景接道。
梁为之非常笃信地摇摇头,“秦大哥来此是为了桃花鱼。”
“白刃里行事,从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耿星河听到这话,眉头一挑,“这么说,白刃里也是个杀人越货的组织?”
梁为之倒是没有辩解,起身拍了拍衣角,围绕着槐树走了一圈,“白刃里,既不可以乱定罪,也不可以侠扬名。”
“白刃里最初是由意气风发的游侠们创建,后不知缘由才变成今日的乌烟瘴气。”
“洲郡尚无英侠封名在身的少年多半会挂名在白刃里,以期在厮杀磨练中提升自我。”
梁为之一掌拍在槐树树干,震的树冠四人摇摇欲坠。
“秦大哥侠气干云,定然不会如宵小为非作歹。”
姜御景与李成蹊互望一眼,笑了笑。
小小少年,也有敬仰之人。
姜御景的眼中是那江河山水快意出剑的师傅。
李成蹊的眼中是那风里雨里高声讲学的振师长。
心怀敬慕,而身无所惧。
“梁为之,我也相信你的秦却不。”李成蹊低声应和道。
梁为之能感受到他的真挚,却没有应声回话,而是独自一人在院中埋头打拳。
姜御景不解少年心事,回问李成蹊道,“这小子哪根筋不对头?”
他想了想,跳下枝头回道,“可能是心有不快,无以为继,只好出拳。”
昔年,杜振溪不辞而别。
李成蹊小小年纪愤懑难平,孤身追至群山,身疲力竭而不知倦意,也是如他这般肆意宣泄。
只不过李成蹊那会儿不是打拳,而是与野兽搏斗。
杜振溪的离去,李成蹊的入山,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的了无希望。
那一次,李成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昏厥,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来的。
当第二天朝阳升起,李成蹊心平气和地从自家床上爬起,浑身酸痛且伤痕累累。
“梁为之,可敢一战!”
梁为之回首望去,收拳敛息,傲然回道,“李成蹊,可敢肉搏?”
李成蹊爽朗一笑,豁然散尽一身真气,“我怕你梁为之三两天又下不了床。”
梁为之一气之下,毅然学他散去一身真气。
可不同的是,一身真气散去,梁为之身子亦随之一软,张口喷出一口逆血,脸色苍白地死撑着,不去倒下。
“李成蹊,敢请战尔!”
李成蹊却丝毫不让,更无动于衷,猛然间腾身一跳,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腹部,将之击飞十来步。
碰!
仅仅一拳,梁为之彻底瘫废。
那为之敬仰的失意在这一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滔天骂意,“李成蹊,你丫的吃体力长大的?”
李成蹊神色一凛,欺身上前抓起他的衣领,用力高高抛起,随后一拳捶在他的腹部,再次将之砸下。
两拳之下,梁为之气若游丝,眼皮耷拉着,始终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就连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
然而李成蹊不依不饶,再次提起他的身子,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他拍飞到不远处的天井口,以其后背撞在砌井的石头上。
这一拳,梁为之背部血肉模糊。
树冠上的三人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梁为之的失意可以有,但是因为失意萌发的意气用事不可以有。
李成蹊只是在用血汗教训他,有些事可以想,但不可以做。
潘怀先望着那毫无还手之力的梁为之,漠然长叹,“可惜遇着的是李成蹊,否则这条命是必死无疑。”
“梁为之,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李成蹊一拳撼在他的眉心,沉声说道。
梁为之作何感想暂时不知,可意识是真的撑不住这一拳,惨然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