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次见的外乡人是温润如玉的余绕梁,那双眼眸藏着星光掖着灿烂,对待世人满是温良,叫人看一眼就牢记于心。”
“其次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郝仁熊,也是他让我对外乡人生出谨慎,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而不是像我们洞溪里先以礼相待,再以武逞凶。”
“我若没记错,余绕梁和郝仁熊都是振师长的学生,应该是类似于邴易云那样从学于振师长。”耿星河笑道。
“那我不得而知。”李成蹊摇摇头,“当我遇到玉面少年望春心,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亡的危险,那玉面干净的脸颊,其眼神中宛若豺狼虎豹,让我心生畏惧。”
“那一次,我不敢让逢集开口,使劲捂住他的嘴巴,也是那一次让我明白我护不住他,以至于后来袁安生上门,我顺水推舟送走逢集。”
耿星河点点头,“你的做法是对的,命只有一次,小逢集在你手中遇着危险,绝对难以逃生。”
“是啊,逢集看似待人从恶,实则并无恶意,只是鲁莽认为凶点能让自己活的更好点。”
耿星河颇为认同,“没办法,谁让他早些年跟着的是袁安生,我洞溪里最不按规矩行事的袁疯子。”
“你见过袁安生,就会明白他极为循规蹈矩。”李成蹊真挚地劝道。
耿星河咦了声,不解其意。
李成蹊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了句,“袁安生的规矩不在洞溪里。”
耿星河惊咦一声,转头欲问,又听李成蹊继续说道,“根老让我去了客栈,有幸见惯形形色色的外乡人,也在根老有意无意的点拨下,明白了各色各样人的心机与眼神,算是勉强学会了外界的察言观色。”
“不过,根老说知之尚且不足,尚需打磨。”
李成蹊想及此处,喜从心来,“也是在客栈认识了燕姐姐与燕子矶,还有爽朗且扭捏的酒客董必昌。”
燕娇娘早早地离开,不至于打扰两位少年的谈心。
“以她的心性,不至于待你如此亲切才对。”耿星河在她的眼神中看待自己,更清楚那种看似热情实则淡然的眼神。
因为不巧的是,这种眼神在陆浚仪那家伙的眼中常常浮现。
陆浚仪见人则喜,与谁皆是如此。
李成蹊选择保持神秘,略显得意地说道,“可能这就是我李成蹊的魅力。”
耿星河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别的不学,俏皮倒是挺到位。”
两个少年,同时放声大笑。
年少不轻狂,谁不少年?
“再到后来,见了生于此地而长于外乡的同龄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耿星河颇为不满地打断道,“你才九岁,和我们可不算同龄人,严格来说,你是属于下一届的同龄人。”
李成蹊,九岁。
狄进金,七岁。
郑逢集,七岁。
耿星河,十一岁。
邴易云,十二岁。
十岁为限,长幼有序。
“在我眼中,皆是同龄。”李成蹊肯定回道。
耿星河哂笑。
“若说同龄人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莫过于身材矮小的炅横。”李成蹊提起他,那一股执念跃然纸上,“我与他,如水与火。”
耿星河默不作声,但对炅横的神情几乎是刻骨铭心,相信任谁看过他那副嘴脸都很难忘记。
“最让我警惕的是手持青罗伞的秋子良。”李成蹊慎重说道,“我总觉得那人在谋划什么,意图从我这拿走什么。”
李成蹊空无一物,实在不知有何可图?!!!
耿星河深有同感,“相比于炅横的真凶狠,秋子良总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游离我等之外。”
既无少年意气之争,也无少年蓬勃朝气,年少之时已有老谋深算。
“我想真要是生死相搏,秋子良绝对是第一人。”李成蹊毫不怀疑地说。
“此人战力能有如此之高?”耿星河再是不通武道,也很清楚同届第一人是什么概念。
“心高气傲中韬光养晦,少年风光有大势所趋,秋子良与我们不在一条线上。”李成蹊极为中肯地说道,“不过在洞溪里,我敢肯定袁安生能单手捶死他。”
李成蹊口中的第一人是在外界的第一人。
可在洞溪里全凭气力,袁安生始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哪怕是那个出身极为不俗的曹涪陵也不行。
袁安生在洞溪里是真正的递炤无敌。
不入递炤,不见袁安生,永远无法相信见之如蛟龙猛虎的凶威。
那一日,燕子矶见之则退,几乎是本能。
“不过,我听人说,袁安生从不来桃花溪。”耿星河忽然想起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小事。
李成蹊听完,笑了笑,并未在意。
“后来陪着匠郢谷夫妇重游石柱山,一路同行见善恶两意,更让我脊背发凉。”李成蹊始终认为那段时间是他最打磨心境的时候,“一开始他们见到我,那女子对我恶意抬头,我心生惶恐,可根老替我答应下来,我不得不从。”
“后来燕姐姐到来,男人恶意摆尾,吓得我几乎想要随燕姐姐一起离开,好在后来燕姐姐成功说服我,这才甘愿冒险留下。”
“临近山脚,那夫妻二人皆想动手,是我抢先如约应下带路。”
似乎是那时历历在目,李成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是那会儿,男女皆放下杀意,平静待我。”
“还不夸我机警,捧个场?”
耿星河乍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已是一身冷汗。
“再到登山,二人杀意全无,一路上可以说相安无事。”
“但是最后下山之际,男人不知为何突然间又横生杀意。”
耿星河听完,“可能是因为女子不愿斩断纠葛。”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直接拒绝了那份善意,全权推脱不要,甚至在回客栈后,让燕子矶去接触那对夫妻,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们。”
到底是阅历太少,仅凭这些经历难以推断男人为何迟迟不肯放下杀意。
“此事结束,回到客栈,我会向根老请辞,彻底断了两者间的联系。”
“我真的很怕男人孤注一掷。”
李成蹊语气微微颤抖。
耿星河与他紧紧靠着背,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放心,我能撑得住,倒是你该考虑考虑怎么撑?”李成蹊缓过心神,轻声打趣道。
“若在水边,我当无敌。”耿星河傲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