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牧野心生一念,腾身近水,举手去抢。
外乡人夺不得,本地人理所当然。
身材高大,样貌平凡的耿星河越众夺步而出,不负众望地拦住岳牧野,“夺人所好,非侠士所为。”
岳牧野横眉竖眼,怒意兴起,“耿星河,你敢拦我?”
耿星河寸步不让,“耿星河,敢作敢当。”
邴易云怀中桃花鱼忽然跳开,极为亲昵地游荡在耿星河的肩头,随心所欲地游走双穴。
这一刻,耿星河递炤洞开,神采飞扬。
少年郎,眉角伸展,五官渐朗。
山老啧啧称奇,“好一手深藏若虚的手段,竟然连我先前都不觉有异。”
“天下禁地,果真卧虎藏龙,不容小觑。”
旁人不知祖父心性,安如山最是清楚祖父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给那句【仙落安如山,天人安且清】的批语。
祖父口中,只有圣贤豪杰,经文脉络只在天地至理,对于裨益凡世的济世侠义向来不喜多见。
“山老,只管开眼见天地。”杜振溪长袖一挥,为山老别开生面。
这一会儿,山老可如冉伯羊那般眼观天幕,纵览一道道冲天而起的五光十色。
“蔚然大观,蔚然大观。”
山老哪怕是匆匆一瞥,也是深有感受。
“洞溪里邴易云,容我安可怀收入山门。”
杜振溪长袖负于身后,极目远望。
岳牧野见着他的变化,心生不安,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言辞犀利,“耿星河,三姓之物,不可染指,这是规矩。”
耿星河笑而回道,“桃花鱼天生地养,既不归你,也不归我。”
“为了一尾桃花鱼,得罪与我,可不值当。”岳牧野低声哼道。
“天地万物,生而自由。”耿星河挺胸抬头,跨步向前,竟是比岳牧野更显高大。
若是袁安生在此,仅凭这一句话【生而自由】,就甘愿为耿星河大打出手,叫岳牧野体会下花儿为何花样红。
“耿星河,你大胆。”岳牧野不愿再退,可心中畏惧使然,竟是一退再退。
明明他耿星河不敢动手,岳牧野却没来由地心生惶恐,不敢正面迎他。
“振师长,岳牧野的心气不可坠。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根老的声音陡然在杜振溪耳畔响起。
杜振溪这才现身,以三姓之口吻护住岳牧野,厉声呵斥邴易云与耿星河,“放肆,怎敢对岳牧野如此咄咄逼人?”
邴易云与耿星河气机相投,风流写意经由桃花鱼如会贯通,更是如虎添翼,节节攀升,这才以势压人,镇住岳牧野那尚未成熟的气机。
此时杜振溪横空出世,一举掐断两者间不可见的联系,更为岳牧野挡住滔滔气机,使得他得以喘息,回神安心。
邴易云是生性使然,气机受创无伤大雅。
耿星河却是贺季真临时授意,气机不稳,这一受惊更是一落千丈,险些被击溃气机,好在桃花鱼最擅长静心,替他堪堪稳住那一线心气。
我名星河,我欲星河。
耿星河昂首直迎杜振溪,脸色平静,重稳气机。
“根老,杜振溪欺人太甚。”耿家老头怒不可遏,提起荆条就要夺门而出。
“你有本事你也去书院担任师长。”根老懒洋洋地说道。
耿家老头一脸堆笑,乖乖放回荆条。
“星河这孩子命格让你起的极大,不受点大风大浪是不可能的。”根老忽然破口大骂道,“你瞅着这些天来来去去身世不俗的少年郎,哪个敢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所牵连,就你小子心比天高,当初铁了心要给这孩子起这名字。”
耿家老头低头不语,任其责骂,反正打小也是挨骂,只不过是从明面上转为私下里。
骂就骂呗,又不丟块肉。
这一点,耿家老头和莫得势是大同小异,难怪这两人曾能不顾年纪的差距,痛快地坐一起把臂言欢。
“振师长,星河不服。”
杜振溪言辞严厉,“容不得你不服,三姓在上,不容置疑。”
邴易云识相退下。
耿星河意欲顶撞,杜振溪以力压人,挥手将之打入溪水中,“耿星河,莫要冥顽不灵。”
耿星河掩面而泣,怆然失声,“我与成蹊不曾失望。”
李成蹊与耿星河好学,尽为杜振溪所引。
安且清不知何时走近耿星河,任凭溪水溅湿衣裳,事后被祖父责骂,也要仗义执言,“且清觉得他更有理。”
杜振溪不便出手,眼神示意山老带走他。
山老欲来,安且清抬头力挺,“祖父,且清不退。”
“容不得你反抗。”山老在杜振溪的传音下,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安且清争一时之气,索性一掌打晕他,抱在怀中。
临走前,山老看了眼耿星河,风流蕴成,脉络分明,与贺季真亦是同道。
可惜,可惜,别人的五光十色哪里抵得上他的灿若星河。
岳牧野与耿星河,生而不同道。
牧野在地,星河在天,生而异途。
甭管耿星河服不服,岳牧野是再度神采飞扬。
杜振溪亲身开穴,使他也顺利迈过玄关,递炤洞开。
岳牧野气机重燃,仰仗规矩而骄盛,气指颐使地呵道,“桃花鱼,入我怀中。”
那一尾桃花鱼置若罔闻。
岳牧野遂不再强求,愤然离去。
杜振溪看了眼耿星河,拂袖而去。
邴易云这才跳进溪水,扶起耿星河上岸,“师长行事必有深意,切莫怀恨在心。”
耿星河并未受伤,只是心受重创,挥手推开邴易云的搀扶,声色严肃道,“易云师兄大可放心,星河不会迁怒师长。”
若是换成别人来说这种话,邴易云肯定不敢相信,可是耿星河说话,邴易云是深信不疑。
以前同在学塾,耿星河就是心直口快,不遑多让。
这种人,活的是真潇洒!
“耿师弟,你很不错。”邴易云由衷说道,“有时候,师兄见你也是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