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易云一番话落地,鸦雀无声。
振师长笑捋鬓角,问道,“你知错否?”
“娘要嫁人,有法可依?”童生固执己见,反问道。
振师长并未给予回答,易彤看了眼易云,沉默无声。
易云听到这话,那真的是气炸了连肝肺,搓碎了口中牙,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混蛋,“规律之外,我还提到酌情?你这榆木脑袋,读了书却不用,不如任我掰开敲碎了,丢进篝火全当添了柴薪。”
“清官难断家务事,好坏都是私家事,我们旁人管不得啊管不得。”童生咬牙坚持,“正如洞溪封侠绝不会管邻乡涂中的事。”
啪!啪!啪!
清脆而又响亮的掌声在桃园中响起,两位少年联袂走入众人的视线。
少年意气。
易彤打量了眼玉面少年,付之一笑。
笑中有轻蔑。
易云审视了英俊少年,那双眼睛生的确实够男子风范,瞅着岁数相差无几,但是那股骨子里的英姿确实高出一筹。
易云笑了笑自己。
笑中有期许。
“明月乡望春心见过上林书院振师长。”
“天镜山贺上窟见过上林书院振师长。”
两位少年一前一后,躬身拜谒。
“游学在外,俗礼可免。”振师长对两位少年既无亲近,也无疏远,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坐到余绕梁的边上。
“振师长,敢问此行游园是偶然而为之,或是有意而来?”贺上窟端坐在地,开门见山。
易云细眉一挑,“师长当面,你有何资格问话?”
目中无人的贺上窟闻声,眼神一低,“你是何人?”
“上林书院童生邴易云。”
贺上窟目露不屑,“小小童生,也敢放肆?”
易云争锋相对,“小小荥阳郡天镜山贺上窟也敢做作?”
“上有州郡,下有乡里。”贺上窟格外提醒道,“我天镜山冠以荥阳郡,可是你小小童生就敢招惹?”
望春心乍听邴姓,眉头一皱,谨慎问道,“敢问易云可是出自洞溪里邴大家?”
易云昂首挺胸回道,“正是洞溪里邴大家。”
“春心,洞溪里十五大姓不可以常理度之,也不必以宗门敬重,但学风治严的邴氏,要慎之又慎。”
望春心回以一笑。
“此乃奉暘郡!!!”易云与贺上窟哼道,“哪里轮得到你荥阳郡装腔作势?”
“邴易云,你狂妄大胆!!!”贺上窟戾气外露,骤然拔地而起,急抓少年。
这一刻,振师长视而不见。
望春心怒不可言,险些痛声厉吼,但一想到此行目的,不妨借机和邴易云交好,便忍而不发。
区区盟友?不值一提!
何况,我望春心几时要把他贺上窟放在眼中???
他思绪万千之际,易云已被他人拎起,避开贺上窟。
“素来听闻,明月乡与天镜山订有姻亲,更有秦晋之好,也不知是真是假?”危急关头出手的易彤笑问道。
贺上窟一击不中,定在原地,“此事众所周知。”
“但我又听说这一任月女连换几任,使得两家姻亲波折连连,都快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小小童生,你想找死不成?”贺上窟怒发冲冠,真气涌动,拔剑相向。
“上林书院,侍学士封易彤请赐一死!”封易彤傲然不惧,大步向前,直面剑尖。
同行十二郎,无人知我易彤为侍学士。
今日,我敢上前,你敢出剑?
敢,整座天镜山都为你赔罪!
不敢,你贺上窟武道止步!
“贺上窟,安敢放肆?”暗自窃喜的望春心听闻侍学士,如坠冰窟,连忙按倒贺上窟,“师长当面,怎敢拔剑?还不快向师长赔罪?”
面对他的呵斥,贺上窟毫无顶撞之意,一瞬间收敛千般怒火,诚意诚意地叩首如捣蒜。
“心与雷电伴,身作风云变。”振师长批言,暗中却道,“上窟,你可半点不像贺师风流潇洒啊。”
贺上窟如遭雷击,怔怔抬头。
“贺上窟,还不快滚。”易云趾高气扬地叫道。
封易彤回味批语,手捏拈花指,赞叹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真是个妙人。”
绕梁对师长的话不以为然,但对易彤的赞美之词甚为震惊。
师长或许会出于欣赏而夸赞,但易彤并不会。
郝仁熊百思不得其解,低声问道,“绕梁,易彤那句作何解释?”
“凡事不如心意,都应该优先自我反省,而不是怨天尤人。”
郝仁熊恍然大悟,“易彤和李成蹊那个小屁孩不就这样?这三正好凑一块。”
“你不过是比成蹊大一岁,哪里来的脸说别人小屁孩?”绕梁哼道。
“大一日也是大。”郝仁熊理直气壮。
绕梁懒得理他,继续留心贺上窟。
望春心如释重负,忙作揖告辞,“谢振师长宽宏大量,晚辈这就离开。”
振师长一言不发。
望春心也不客气,拽起额头血流如注的贺上窟转身就走。
他临行前不忘抛了个眼神给邴易云,“山高水远,有缘再会。”
“师长,游学在外,人文更比经文牢记于心。”望着离去的两道身影,封易彤有感而发。
“经此一事,不妨谈谈你的观点。”振师长捻了捻左鬓,笑而问他。
“我有三文说,天文之天象所归,星光不显,是天命至此,无迹可寻;地文是雨象所化,乌云遮空,蛟龙作祟;人文是人情世故,客欲留人,天来下雨。”
“近看是朦胧,远看是阴霾,身在此间是仙境。”封易彤说完,喜从心来,自身的气机由外而内一变再变,几乎是乘风破浪,誓要一鼓作气,直达居庸关。
好在振师长及时出手,抑制他的澎湃气机,“年方不过十二,在洞溪里不能踏入居庸关。”
“师长,方才的两位公子都是被压制在递炤关?”绕梁赶紧问道。
“洞溪里三姓五家七小户之外,非递炤关不得入此地。”
“这些外乡人来此究竟要做什么?”绕梁又问。
“居心叵测。”振师长忧心忡忡,“成蹊,你的吸引力丝毫不下于桃花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