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彤捻指一笑,“难道你要说叶非叶,花非花,各有不同?”
郑逢集脑壳一抖,极为诧异地夸赞道,“易彤真是天生聪颖。”
“我曾看过类似的学问,所以明白你要说你的等价交换肯定不是他们的等价交换。”
郑逢集看着李成蹊的眼神,越发惴惴不安,谨慎回道,“我先说说看,你们再做定夺。”
然后,郑逢集炮语连珠,鸡毛蒜皮被他说的头头是道,“我的宗旨就是在规矩内,以物易物,公平交易。”
众童生见他说了一两个时辰还在喋喋不休,一个个都昏昏欲睡。
绕梁听得津津有味,但不是听得道理,而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人间无小事!
人间处处是美景!
世间万物可作画!
易彤只觉言之有理,在这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中恰好是他引经据典的学问根脚,是他佐证学问是否裨益人心的最好说辞。
人心在低处!
武者、凡人,都有人心。
如何教化万民,还得落在实处。
既不能好高骛远,也不能异想天开。
道理得从社稷来!
他不睡,郝仁熊是如坐针毡,只得默背圣贤书,聊以慰藉。
易云震怒,嗤笑少年哗众取宠,接着越听越觉得有趣,反而嚼出味道,于学问真有所收获。
易云本身,也是涉猎九学,精通教义,学而知之,学而思之。
少年懂得多,触类旁通,听到不同的见识,自然而然就会有所启发。
这是自身学问的底蕴。
恰似:狗啃河上骨!水流东坡诗!
凡人听了,付之一笑。
童生听了,奈何一笑。
少年们各有所思,浑然不觉春风拂来,林间桃叶沙沙作响,无数瓣桃花悄然飘落,漫舞生姿。
振师长如坐天人观,见此情此景,畅然一笑。
正在此时,李成蹊忽然打断道,“月上枝头,为时已晚,你该去睡觉了。”
“不行,我正才思泉涌,你得让他继续说。”易云起身阻拦道。
郑逢集说的天花乱坠,毫无困意。
但李成蹊眼神一瞪,他立马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
易云不准,就跨步追了上去,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三十文钱,“我用钱买你再说半个时辰。”
为了钱不惜动手的李成蹊不加犹豫,果断拒绝道,“他还小,需要充足的睡眠。”
易云不管,拽着不让走。
李成蹊微微动怒,“邴易云,不要强人所难。”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郑逢集贱兮兮地回道,“我卖这半个时辰还不行?真是没见过你这种人。”
李成蹊眉头紧锁,还想开口训斥,就听他俏皮地回道,“但今夜夜深,我口乏神困,不宜授课,待日后休养好,我再开堂传道。”
说罢,他不容拒绝地一头扎进帐篷。
“小滑头,你给我回来。”易云略一回神,就明白他想耍赖,忙动身去追。
师长一捋鬓角,一笑置之,到底是少年童心未泯。
“逢集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睡眠,不宜熬夜。”李成蹊动身拦住他的去路,眼神明亮地接道,“先前我曾答应他,若他言之有理,会如他所愿。”
易云眼神一挑,想起了那句话,“凭你这副小身板,也敢和我一战?”
郝仁熊一听这话,顿时神清气爽,狠狠叫道,“易云,狠狠揍他。”
“稚子之争,大有风光。”师长盖棺定论。
易彤捏指一笑,然后神色严肃,冷眼打量郝仁熊,吓得少年忙举手求饶,“易彤,这次可不是我闹事,师长也认可的。”
“我易彤揍你,几时需要正大光明的理由?”
郝仁熊欲哭无泪。
“但我几时说要揍你?”易彤忽然莞尔一笑。
郝仁熊顿时破涕为笑,神采奕奕。
“念在你带头起哄,这顿且记着,等回到书院,再做打算。”
郝仁熊生无可恋。
“既然师长许可,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教教你何谓同乡之谊。”易云虽然不解师长的举动,但他仍是欣然应允。
“地方越小,你输的越惨。”李成蹊自信满满地说道。
师长笑意渐满,越发满意少年不懈的努力,“四月天,溪水也不算太凉,不妨去那里比斗。”
易云附和道,“师长开口,我俩就以桃花溪两岸为界,上岸者输,如何?”
“并无异议。”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跳入溪水。
踏入溪水,昼夜水温极大,易云顿觉凉意入体,一丝不适一晃而过。
反观李成蹊,脸色淡然。
“郑逢集这混小子骗了我三十文钱,要是你输给我,必须替我拿回来。”
“郑逢集的东西由他决定。”李成蹊笃信不疑,“我只负责兑现承诺。”
易彤见他俩迟迟未动,捻指一沉,索性站在岸边喊道,“切磋便切磋,哪来那么多废话。”
“以易彤之名,切磋始也。”
话音落下,说时迟那时快,李成蹊一气吐出,双腿瞬间离开了溪底,飞快抽身逼近邴易云,一肘砸下。
砰然一声,易云硬生生挡住这一击,略感不适,忙用力反震。
李成蹊气在腹中,不退反压。
两股气力暗暗较劲,一息内难分胜负。
呼吸间,易云寻思破局,忙抬腿,意欲横抽,却骇然发现抽不开腿。
也正因为他这一慢,李成蹊得以借机使劲,重肘往下一压,生生压弯了他的腰。
“邴易云,你的速度太慢。”
这一次,李成蹊手肘一抽,顺势递出倾力而为的一拳,正中他的腹部。
这股疼痛不提,易云只觉得身影倒飞,连忙口中念叨【列星随旋,日月递炤】。
话音落下之际,少年周身气旋环绕,正是九关中的武道第一关【递炤关】。
在他脚下,溪水成漩涡式散开。
李成蹊静立原地,畅快笑道,“你认为洞开递炤,就能击败我?”
面对他的气机绵延,易云眼神一紧,不敢回话。
李成蹊忽而眼神一跳,神情紧绷,弯腰如弓,蓄势待发。
其余人不明所以。
余绕梁眼神肃然,这一幕定格,宛如画卷。
唯有振师长厉声哼道,“宵小鼠辈,没完没了。”
说罢,他大袖一挥,潜伏者灰飞烟灭。
“成蹊,你小心些,这些人的目标是你,而且不达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李成蹊脸色沉重地点头。
“我护不住你,根老也护不住你,所以你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断变强。”
这时,桃花随风飘零,落在溪水,落在书生的袖口,落在少年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