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医生所需要的一项最重要的训练,就是要物化他所医治的病人,目的是让绝对的理性占上风,以此来做出有利于患者发展的判断,经年持久的洗脑,让我们都几乎具备了这样的能力,但前提是不能涉及自己无法不关心的人,所以,医生往往不允许为自己的家人诊断或治疗,关心则乱。
而显亮此刻所要处理的事情,还不只是为医者这么简单,他还要面对一段曾经非常确定,但现在必须做出抉择的感情,西月应该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找到的soulmate,放弃这个词说出来很难,他面对着几乎无法战胜的疾病,却同时还要选择那个不能选择的选择。他并没有疯,他只是要一直追随自己的那颗赤子之心而已。
显亮的重复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死灰色的脸上竟有了几分狰狞,看起来异常吓人,我知道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于是伸出右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同时大声的喊了他的名字,
“显亮!”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那张愤怒的脸孔离我近在咫尺,我本能性的伸手去挡,他却停住了,声音和身形都停住了,下一秒,他就轻轻的把自己撞出去的凳子拉了回来,安静的坐下来,随着一声长叹,他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次轮到尚哲打断他的重复了,说:
“你先别慌,我们先尽可能的搞到她得病的信息,阎言,能搞到病历最好”
“好,我尽力,过会就去找我那个叔叔,求他也要求来”
“我们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可行的方案,然后你在再决定怎么办,可好?”
显亮虽然在听,但却只是沉默,我看他这个样子,也开口道:
“不管你现在怎么做,我们都会尝试理解你,就算一时理解不了,也一定会支持你,虽然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虽然这是一个不太乐观的事实,但我却还是没法对着显亮说些善意的谎言,他自己应该也明白的。
显亮还是继续这他自己的沉默,但却能明显的让人感觉到理性的逐渐回归。尚哲开启了他的最擅长的苦口婆心模式,也许显亮现在并不需要是什么更有建设性的一件,尚哲的唠叨倒是可以提供一种类似可以思考的范围,渐渐的,显亮的眼神恢复了常态,他为我们慢慢的制造出一个笑容,然后说:
“都吃完了吧,我们走吧”
并不是问句,他扬起手来,喊老板结账。
出了饭店,就是重庆的残夏,要么大雨倾盆,要么赤阳炙烤,这一刻弥留之际的太阳就在头顶,亮得邪乎,整个地表好像都被烤化了,软软的变了形,连着站在那里的显亮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