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芦见颜怀不说话,反而把手里的人提得更高些。
那伙计怎么挣也挣不开,心下骇然,一双脚在空中不停摇摆着。
胡芦却是好整以暇,微闭着眼,竟似站着又睡着了一般。
那长须男子也不着恼,拱手道:“老夫是秦氏酒行的大掌柜,秦四筹。大家有话好说嘛。”
颜怀冷然道:“秦掌柜,我们的劳工在你边里死了,总得要个说法吧。”
秦四筹笑道:“他们来时,老夫已经细细叮嘱过,一定要先搬上面的。唉,这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做事毛毛燥燥的胡赶,偏将下面的酒坛先搬了,平白误了自己的性命,可叹啊……”
他嘴里说着可叹,脸上却带着笑意。
那笑容映在颜怀眼里,分外可恶起来。
他心头一股火气,不由指着他怒道:“你这老匹夫信口雌黄!”
“年轻人,有话好好话,怎么无端骂人?”
“你……”颜怀气急,扯着嗓子喊道:“我刚才看了,小丙是被大酒坛砸死的,你们这酒坛摆得,全是大的在下面,小的在上面,怎么偏偏有一个大的在上面?再有,就这么点高,怎么就砸死了……”
他被那秦四筹惹急了,这段话说得又绕,说出来便大大打了折扣。
秦四筹笑道:“公子莫急,虽是他自己毛燥害死了自己了。但既是为我们做事,我们还是会捐些钱,用来帮助一下他的孤儿寡母。”
他说完,转了个身,面朝人群,又高声说了一遍道:“大家伙也都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做事毛燥,害死了自己,但我们东家一向心善,还是愿意补济他的孤儿寡母。要知道,其实雇他干活,砸碎了一大坛十八年陈酿的金茎露,大家一闻酒香便知,那可是一坛好酒啊,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但事已至此,也不说这些了,毕竟是一条人命。我秦氏酒行也愿意担这个损失,大家伙都散了吧,别耽误了各自的营生。”
秦四筹侃侃而谈,语调从容,言语神态间极让人信服。
“秦四爷高义……”
“那些人不会是讹钱的吧?”
“我听说,德云牙行招了不少泼皮无赖,这两天生了不少事。”
“不好好干工,尽想着些坑蒙拐骗,做人啊,还是要脚踏实地的……”
一时间,议论纷纷的声音入耳,颜怀只觉得肺也要被气爆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这世间,竟还有比自己还要巧舌如簧之辈。
“你个老匹夫,颠倒黑白,人面兽心,衣冠禽兽,妖言惑众,包藏祸心!”
“明明是你故意算计人命,还说是小丙干活毛燥,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你个老匹夫,不怀好心,狗皮倒灶……”
秦四筹一脸详和地笑道:“有话好好说,莫要骂人。俗话说得好‘有理不在声高’。”
颜怀怒发冲冠,指着秦四筹喃喃着竟说不出话来。
他平日里喜欢高谈,从不惧与人打嘴仗。但这次,
居然讲也讲不过这个老匹夫。
“我要撕碎你这老货……”
满腔愤怨化成一句爆吼,颜怀朝秦四筹扑了上去。
那边十余壮汉立马拦在秦四筹身前。
“给我揍他!”秦四筹冷哼。
“上!”于三也是大喝,喊完便往常志身后一躲,奋力将他往前一推。
一时间人仰马翻地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