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瓷壶提着一柄骨刀在谷底深处疾行,遍布在地上的黑色地衣上有着些许深浅不一的压痕,每一个压痕都仿佛在同一个模子下压出来似地,其伤损的地方缓缓渗出淡紫色的水珠,成线状连向了黑暗的深处。
一把扯下附着在岩壁上的枯藤将其卷做一团塞入嘴中,一股苦涩而咸辛的味道带着强烈的刺激性直贯脑顶,瓷壶在将其咬合的瞬间便弯下腰干呕起来,急忙用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取下腰间的皮囊,将里面的酸涩液体对着嘴灌了进去,那股火辣苦涩的味道被直接送入到了食道深处,随后将自胃以上的整个消化道烧灼了起来。
瓷壶紧闭着眼睑用另一只手狠狠拽住皮囊的底端将里面的液体挤了出来,自囊口潺潺而流的液体猛地喷射至已被嚼成一团的枯藤上,足足浇了半皮囊,那股浓烈的味道才淡化了几分。
紧接着瓷壶突然扶着岩壁猛烈地咳嗽起来,那股子劲儿好像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似地,几滴不老实的水珠在冲洗了那团枯藤之后钻进了呼吸道中,流经的地方好像被锉刀锉开了一般剧痛,好半天功夫才缓和了下来。
等瓷壶再次起身的时候浑身已经汗津津地打湿了毛发,缓缓睁开眼,暗淡的绿光在瓷壶的瞳孔边缘镀上了一圈光边,让瓷壶浑身上下多出了一层魔性的感觉。
抹了抹嘴角的残液,瓷壶觉得舒服了一些,转头看去,在黑暗中幽幽冒出八个光点,一摇一晃地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是哈喇子,肥肠,山鸡和竹枝,它们的脊背上布满了一条条深黑的血痂,如同一条条巨大的蜈蚣一般攀附在它们的身上。
瓷壶取下腰间的一卷藤蔓,将其拉开,上面布满细密的倒刺,随后使劲一抽,随着几声尖锐的爆响,哈喇子它们身上多出了几道血印,上面的毛发被硬生生从体表上拽了下来,露出了血红的肌底,葵葵冒出的血液飞快涌出填满了凹槽。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哈喇子它们居然毫无反应,对身上的伤痕恍若未觉,仍然向前缓缓地走动着。
瓷壶额头上留下几滴冷汗,咬着牙狠狠甩动着棘条将其甩地啪啪爆响使劲地甩到这几猴的背上,突然间哈喇子的身体猛然间一震突然倒下惨叫着满地打滚,见状瓷壶将飞舞的棘条避开了哈喇子集中在了山鸡三人的身上,不多时山鸡等猴也猛地一颤倒地哀嚎起来。
瓷壶长出了口气,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似地,不过脸上转而又添上了一抹阴郁。
“老大,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山鸡捂着背上的伤痕呻吟着,等疼痛逐渐麻木之后像瓷壶问道。
瓷壶沉默了,拿着棘条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山鸡话语中的不安它已经听出来了,对变成那样生不如死即便自杀也无法得到解脱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作为主心骨的自己绝不能同样也把不安展现出来,甚至还要表现出无比强大的自信,自信能够将大家带离险境,然而到了现在连它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加把劲儿,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这裂谷总有个头,走到那里我们就得救了,再说,那只鸵鸟都坚持得住,没道理我们就不行了。”
瓷壶言不由衷地说道,不过很好地将那股不安掩饰了起来,在地上的几猴正疼得直打滚,没有察觉到蹊跷。
“快走!趁现在还清醒着赶紧走,下一次地话我可能就要打断你们的骨头才叫得醒你们了。”
几个猴听到瓷壶不近人情的话哀嚎了一声,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瓷壶对着它们的屁股一人一脚驱赶着它们,瓷壶狠嚼了一下嘴中的藤团,那股咸辛汁水刺激着嘴中粘膜化为一道热流淌过食道,感受着那如火燃烧的咽喉,瓷壶精神一振,再次沿着麦加的痕迹追寻过去。
麦加大步疾驰,裸露在岩壁外的晶矿如一道道流光没入身后的黑暗。
已经多久了?
麦加不知道,在好久之前就已经放弃了计时,不过仍然还是在继续奔跑。
背部传来了些许动静,小三将脑袋钻出了厚厚的羽毛,眼睛的瞳孔是一片碧绿,麦加停了下来,将几颗浆果从羽毛中挑出将其嚼碎后紧合着嘴点了点小三的喙,稍微过了一会儿之后小三向着身后转过了头朝着一侧走去,看也没看麦加一眼。
麦加赶紧在小三一脚踏空之前将其拨了回去,看着它浑浑噩噩地模样它的心在滴血。
强行将自己的喙插入到小三嘴的缝隙上将其扮开,将果酱灌了进去,小三的嘴缓缓开合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张着嘴对着麦加,如同那嗷嗷待哺的幼鸟,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没有发出声音。
麦加脸色缓和了些,将更多的浆果嚼碎之后灌入到了小三嘴中,不多时小三便心满意足地趴了回去。
只要还有食欲那就还不算到了最坏的境地。
松鼠的腰间拴着一根藤条,被麦加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拴得松松垮垮,如果它还清醒着可以轻轻松松地就挣脱出来,然而...
它的眼睛也变成了绿色,半睁着的双眸中一股死寂的味道弥漫开来,手脚在空中虚度好似身于水中漫游。
只要回到地面上吃一些正常的食物就可以变回来,麦加这样依稀着,但这该死的深谷却好似没有尽头,那幽幽的黑暗不管如何拼命地追逐都永远停滞在那里,好似在嘲笑着麦加那毫无意义的挣扎。
麦加也不知道它在这里呆了多久,只知道大家都逐渐迷失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像植物一般对外界没有反应,只有饿了的时候会有动静。
“还没有出去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松鼠清醒过来了,荡起了拴在自己身上的藤条说道。
听到了松鼠的话麦加心里居然不由自主地轻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之前一直被压抑在心中突然得到释放。
“别着急,这才几天啊,这么大的裂谷就算以我的脚力也要走好久,地势现在越来越高,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到头了。”
“是吗。”
松鼠拽着藤条爬了上来,揉了揉腰嘴里直犯嘀咕,这僵硬的感觉怎么像被挂着风干了十天半个月似地。
“嗯,下次我绑松一点吧,要出发了,抓紧。”
说着麦加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