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柔的飞刀划过他的脖颈时,他眼中还流露着不甘。
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家伙他根本不认识,为何这人却如同恶魔一般,来夺走他的生命?
唐柔此刻就是个恶魔!
他的心以被仇恨完全占据,他的心以充满了对世间的不满。
忽然,他又回想起了当年斩杀梦一秋的情景。
就在那一刻,唐柔的心又似乎被什么东西打开了――是啊,他也曾辉煌过,只不过他的辉煌最后给了唐峰。
是因为他的胆怯?
是因为他的恐惧?
如今看来,好像都有一点原因。
他的身上大部分已被鲜血染成红色,角落的黑暗处,明明空无一人,此刻却凭空丢出了一件衣服。
“谁!”唐柔见机得快,手一打转,数枚暗器连叠飞出,朝向的目标只有那黑暗角落。
他毕竟心中有鬼,警惕心属实太高。这时在定睛看,才看到了那掷来的衣服,角落的那个人不知是有意无意,似乎以猜透了唐柔暗器的方位,竟然沿着激射暗器,衣服在上擦边而过。
“好手法!”唐柔赞了声,只见黑暗中一呼闪过人影,紧接着便听‘叮叮叮’数声连响,唐柔先前打出的暗器全部砌在了角落墙壁处,暗器与墙壁几乎持平,只隐隐闪着些许银光。
唐柔见衣服飞来,伸手接住,那是一件崭新的服装。
“我觉得你需要他。”黑暗中走出一个人。
他适才以见到这个人的影子,他以极快的速度夺过自己打出的飞刀,却不知何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原来站着的角落里。
他何时到来?何时又藏在角落中?
他似乎还不太愿意过早暴露自己,还不太想让唐柔见到他的模样。
但唐柔已经接过他递出去的衣服,这就像一个命令,一道协议,当唐柔接过他的东西时,二人便达成了那种协议。
“你是谁?”唐柔道。
角落走出来的人同样穿的一身黑,毡帽遮住了他半张脸,一条唯一白色的围巾捂住了他的嘴,保留着他脸色仅存的苍白,不时的,自口中冒着的热气穿透了围巾,幽幽飘起,这一幕却让唐柔看的清清楚楚。
他很冷吗?
唐柔心中疑惑,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人的手上,那是他唯一露出来的手,皮肤白皙洁净,似乎比他的脸还要干净,但手指却在流血,准确的说,是指甲盖在往外流血‘滴答滴答’,声音虽小,但在寂静无声的客栈中听来却异常清晰可怖。
唐柔不仅对他充满了好奇,更莫名产生一种恐惧感。
刚才杀人期间,他将整个客栈都检查了一遍,倘若这人一直都在,岂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唐柔的目光以紧紧锁定了这个人,他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倒对手,于是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证对方不会伤到自己。
唐门宝鉴名录中曾提到过这样一句话:若无法一击击倒对手,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对抗;若无法数合击倒对手,便要准备全力一击之后决定去留;若对手实力完全碾压己方,速逃!
最后那两个‘速逃’是用血红朱砂写上去的,唐门是家族门派,门中对子弟极为重视,尤其是后辈小子们,他们是唐门的根基与未来,因此唐门一般不会轻易与人开战,如战则想尽一切必胜之法,且将伤亡降到最低。
如今,唐柔遵从宝鉴名录上的说法,虽然还没有真正与黑衣人动手,但他就以提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黑衣人顿了顿“你想成为谁?”
唐柔一愣,黑衣人的问题莫名其妙,但唐柔却觉得他说在了点上。
不错,我是谁?我想成为谁?
唐柔自信他们从未见过面,但仅凭黑衣人的两句话,唐柔便觉得他如此亲切。
虽然疑惑可能是陷阱,可唐柔此刻郁结之心,早想有个人可以一吐为快。
不等他回答,黑衣人就给出了答案“你付出的并不比唐峰少,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官场没你的位置,江湖也堪堪忘了你这号人物……可别忘了,当年是谁杀的梦一秋!”
是谁杀的梦一秋?
多少年过去了,他以将此事忘却,如今却又想了起来。
那一柄飞刀太沉重,沉重到让唐柔害怕。
“是……是我?”他低声道。话语中充满了怀疑,真的是他?他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杀人?
但看看地上躺着的尸体,没错!刚才动手的的确是他。
“我……究竟在……干什么……”唐柔痛苦的半跪在地上,他本不想这么做,但事情为何就变成了这个地步?为何就偏偏无法挽回?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又做错了任何事……
“哈哈……哈哈哈……”唐柔再一次笑了,这是他今天第几次露出这样痛苦的笑容?
“你是碧月山庄的人。”他道。
“不错。”黑衣人答。这回倒异常坦白。
“你是来杀我的?”他问。
“不!我是来帮你的……”黑衣人答。他的声音多么温柔,就如同唐柔多年未见的挚友,唐柔身上一切秘密在他眼中看来似乎都以不算秘密。
可是……可是……
他们明明是今天才刚认识的……
“这些尸体还需要有人处理。”唐柔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个尸体,有些尸首分离,有些断胳膊少腿,血渐渐凝固,不在随地流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神情,正如这些流动的血,停止后就变得冰冷了。
“放心,我会处理的很好。”黑衣人似乎以对他笑了,虽然他看不到,却足够能听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梦星魂……”
当唐柔回到唐门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
他脱去原先的书生服,换上了从别人手中得来的衣服。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很光鲜,他的脸上还流露着笑容,正如往常一样的笑。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刚才唐柔杀了人,很多人。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害怕与忏悔,他的脸是笑着的,就如同一个心情愉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