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定睛一看,只见刚开始还娇柔妩媚的冷颜汐,此刻如疯魔般手持两柄玉簪,疯狂挥舞刺向唐锋。
唐锋不时甩出几手暗器,却不偏不倚刚巧震开冷颜汐刺来的簪子,并不真正伤她性命。
秦九只看了一两个回合,便明白过来。
那女子武功虽不弱,却绝非唐锋对手。唐锋有意放水,眼中都是凄苦,不惹伤她,欲说还休。
此刻,围观二楼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只喜欢看热闹,对生死却看得极淡。
他们从未想过,人多热闹的地方,往往伴随着危险。
不少人爬上二楼,躲在秦九身后,只偏偏露出半个头,一对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目不转睛、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打斗的二人。
“哎!那女子不是咋鸣凤阁的花魁,冷颜汐冷姑娘吗?”
“可不咋地?原来冷姑娘舞剑的功夫不是演出来的,她还真会武功呢!”
“哎嘿嘿,冷姑娘不仅漂亮,还会这样一手漂亮的功夫,打起来可真好看。”
“你看那人是谁?”
“没见过,从没见过,他怎么和冷姑娘打起来了。”
众看客你一言我一语,看着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幕,属实摸不着头脑。
老板娘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扭动着婀娜身躯,紧贴着秦九,看着眼前一幕,也不禁呆了,倒不是心疼柔弱的冷颜汐,这鸣凤阁中砸烂的东西还需要不少银两去修复,她表面笑嘻嘻那是为了迎客,心中的哭天喊地倒是发自肺腑。
“喂,这位大爷,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啊,这可都是我鸣凤阁的东西。”老板娘哭丧着脸,紧紧抱住秦九的胳膊,哀求道。
秦九听老板娘如此说,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都散开。”秦九道。挣脱老板娘的胳膊,喝散众看客,朝前一个纵身跳出,落下时,以跃进二人战阵中。
“住手!”
只见他站立当中,大喝一声,左右手分别探出,一手擒住冷颜汐双臂,冷颜汐顿感双手手腕一阵酸疼,手中玉簪不自觉的脱手,掉在了地上。
另一手扼住唐锋摸暗器的手臂,唐锋内力深厚,二人内力相冲,都同时一愣。
唐锋看着秦九,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秦九看着唐锋,眼中则是惊奇。
二人似乎产生共鸣般,相互点了点头,唐锋重新将暗器放回口袋中,秦九则松开了手。
“你是何人?”这是唐锋的疑问。
“你们有何怨仇?”这是秦九的回答。
他们两个人同样在鸣凤阁,一天之中以见过两面。
倘若唐锋没有与冷颜汐动手,倘若老板娘在秦九打算离开是没有叫住他。
或许唐锋与秦九这辈子都不会在见面,更不会相识。但有的时候,天意如此,他们两个人终于还是又见面了,在同样的场合,同样的地点,却因为两件不同的事。
秦九救人,唐锋杀人。
秦九救的是不必救之人,唐锋杀的是不想杀之人。
“松手!”冷颜汐瞪大一双眼睛,气呼呼瞪着秦九。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唐锋手下留情她岂会不知?只不过,心中的不甘,却让她失去理智。秦九出手,她当然明白是为救自己,可这样岂非又是自欺欺人?
一个不愿杀,一个不愿救,另一个则是不甘心。
秦九松开了握着冷颜汐的手,冷颜汐手腕上印出一道红色握痕。秦九摸了摸头,一阵谦然,不知该说什么。
冷颜汐一言不发,捡起地上那对玉簪子,看了眼秦九与唐锋,扭头朝老板娘喝道“这两个人,老娘不伺候了!”
冷颜汐是鸣凤阁的花魁,就连老板娘都要给足三分面子,当即连道“好说好说。”
冷颜汐怒冲冲的拨开人群,独自下楼。
老板娘一脸谦然看着唐锋与秦九,秦九道“客栈砸坏的地算我的,老板娘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方,六坛好酒,五斤熟牛肉。”
老板娘应声去了,并吩咐手下人给秦九、唐锋二人准备了上等房间。
“说说吧。”秦九坐了下来,唐锋却还站着,他的眼中不知是什么表情,他在思考着什么?
秦九虽疑惑,却也不多问。因为他与唐锋还不太熟,唐锋眼中的凄苦让他觉得,这件事即便问了,换来的也不过是唐锋的沉默。
一个人倘若不想回答另一个人的问题,不论那人如何询问,结果只能是沉默。
酒菜上齐,秦九自顾自先倒了酒,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感瞬间席卷全身,顿感心情一阵舒爽“好酒!”秦九赞道,侧眼看了看唐锋“兄弟,可要坐下来与我共饮!”
唐锋一怔,随即走到秦九对桌上,为自己倒了碗酒,秦九似无意中问道“什么事用得着愁眉苦脸?”
唐锋举起碗同样一饮而尽,万千思绪好像都汇聚成了这一碗酒,随着辛辣湍急的酒水,一股脑的倒入肚腹。
“想到了往事。”唐锋答,他说话时,声音也暗淡很多,这件事让他很苦恼,以至于对酒水的浓重气也感觉不到了,丝毫不曾想,这一等酒的‘碧海潮生’味浓且香,酒气悠长,入腹虽可养胃,却也侵染口鼻,入口辛辣不说,还夹杂着血腥味。
辛辣感是秦九品出来的,血腥味是秦九闻出来的;但唐锋好似不闻不问。
“往事?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秦九道“那冷姑娘可是你故人?”
唐锋道“算是吧……我与她不熟。”
“熟与不熟……”秦九笑道“我可没见过认识第一天,就要向对方抄家伙、亮刀子,大打出手的。”
唐锋摇头道“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
秦九识趣道“你我也是头一回相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儿不说别的……”他又揭开另一酒坛子的封盖,将酒坛递了过去“来!喝酒!”
唐锋道“还未请教……”接过酒坛子,笑看秦九。
“我?”秦九也拿起酒坛子,与唐锋碰了下道“在下秦九。”
“秦九?”唐锋回想刚才秦九出手的动作,行云流水,轻功也属上乘,干净利落便点下了冷颜汐的双簪并且还将自己扼退数步,这等手段,又岂是寻常人所能为?
唐锋自然有他可以骄傲的地方,西蜀唐门的‘唐兴双雄’之一,在西蜀武林,也算屈指可数的高手高高手,竟让秦九轻松压制,倘若二人真动上手,他又能在秦九手下走几个回合?
天下间,叫秦九,功夫还练到如此地步……
“莫不是‘第九剑’的秦九前辈?”唐锋试探问道。
“正是秦某,不过‘前辈’之名,不敢当。”秦九喝了口酒,淡淡道。
万料不到,闻名天下的‘第九剑’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唐锋曾在西蜀时便听过十剑客威名,原以为那堪称‘九剑必杀’的秦九,怎么说,也该是个中年人,这样在武林中才更有威望,不说先前的战绩如何,单单那自身散发的霸道气概,就以让大多人退避三舍。
哪成想,竟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
九剑必杀……当真九剑必杀?
那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习剑术的吗?
曾经只听人说过十剑客,如今见到了一位,说不欢喜那是扯淡,唐锋之前的愁容,当即烟消云散,连举起酒坛子道“足下竟然就是秦九前辈,我唐锋可算走了大运。”
唐锋?
秦九听他自道姓名,心中一奇“可是蜀中唐门的‘唐兴双雄’?”
“正是!”
二人相视大笑,举坛痛饮。这是唐锋与秦九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与秦九的第一次喝酒。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还会找秦九喝很多次酒,他们二人只要一见面,就势必会喝个一醉方休。
以至于,在前往南疆,碰到了正与百毒童子对阵的昆仑派邵稷山时,他们无端的对这位年轻后生起了好奇心,昆仑派年轻一辈弟子中,竟也有轻功如此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