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背对着自己独自吃菜喝酒的人。
他的背影看上去伟岸雄壮,很有气势。
他就这样细嚼慢咽的吃着东西,不论周围发生什么,气氛如何紧张,都丝毫影响不了他吃东西。
姚兴心又一沉。比第一次见到白衣年轻人还要更加沉重。
正当姚兴警惕看着这人,并思绪万千的时候。
白衣年轻人朝他挥了挥手,似乎已经察觉了姚兴眼中的异样,浑然未觉,依旧行礼笑道“云州郗兵嘉。”
姚兴回礼“泸州姚兴。”
名为“郗兵嘉”的白衣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泸州姚氏?”
姚兴点了点头。
郗兵嘉笑道“那真不好意思,今天看来你们走不了了。”
原本就没打算轻易走出这家客栈的姚兴,眉头微皱。抬头看着这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高大男子,果真是王朝喜好龙阳之姿富家权贵们的上好容器,只是想到这里,姚兴就觉得恶心。这位郗兵嘉可真是越看越好看。
人比人,气死人啊。
虽说姚兴并没有龙阳之好,但他仍有些嫉妒对方的样貌,这等长相,即便放到女子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倾国倾城。
听那郗兵嘉这么说姚兴心中愤怒。难不成,自报家门都要惹来敌人?
虽说泸州姚氏在泸州飞扬跋扈,可在整个天下江湖也是很有声望的武术世家,难道这些所谓江湖武人不懂规矩,不问口子门路,连面子都不给,就要动手杀人?
姚兴的担心是多余的。
郗兵嘉接着道“我们原本是来追杀那用刀青年的。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应该还回来。但如今,姚公子既然要为他出头,顺水人情而已,在下久已听说泸州姚氏古武拳种一流,早就想一睹为快,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姚兴道“你想怎样?”
郗兵嘉道“不如我们就来比一比,倘若姚公子能赢得了我手中的蛟龙扇,我这一票就不做了。”
姚兴一愣,看着郗兵嘉手中的玉箫,明明是吹奏乐器一类的玉箫,怎么就被他说成是扇子呢?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细节,姚兴想都没想,当即答应。
郗兵嘉道“不过事先说好,倘若姚公子赢了,我们只答应放过这一次,下次见面,仍是要追杀他的。”
姚兴道“理应如此。”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即便是泸州姚氏对于这等刺杀行动背地里也没少干,或是雇佣杀手为姚氏卖命,或是自家族人出外独自谋生,赚些来钱快的营生。这其中的道理没少摸索,门清的很。
郗兵嘉是个很敏感、很谨慎的人。听姚兴同意了他的要求,反而不说话,一直沉默着。始终在角落中独自吃饭喝酒的男子夹出地盘中一块肉,在半空中摇了摇,似乎极为烫嘴,要经过这一摇动来降温,方才能送去口中细细品味。然而,这一小小举动,在郗兵嘉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了。他笑嘻嘻的转过头,重新注视着姚兴,拱手道“先听一曲,兼听则明。”
春逝花残、燕去楼空。
郗兵嘉热爱优美的音乐,远胜于他喜爱精妙的武功。
如果将郗兵嘉与胡古道放到一起,二人一定会惊讶发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志同道合的知己。
当然,胡古道的知己并不少。但如今活着的却以寥寥。
只见郗兵嘉将玉箫轻轻一展,只听“刷”的一声,玉箫平面展开,普通变戏法一般,竟然变作为了一柄扇子,扇子展开上面画着一幅精美蛟龙,龙腾万里,栩栩如生,气势十足。郗兵嘉又“刷”的一声,将扇子重新合上,扇子再次变作玉箫模样。上面棱角分明刻着管箫节奏的空洞,展开后的扇柄同样有这些孔洞,只是扇子形状与洞箫极不匹配,完全就是两种物事,也不知郗兵嘉是如何运作,姚兴只感到玄之又玄,似乎这人本就拥有两种不同的武器,但通过一些精妙细腻的江湖小手段,让他融会贯通,形成了看似一致的同一物事。
但姚兴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毕竟当初在华山上遇到胡古道时,千秋居士的本命法宝就是一柄看上去类似玉笛材质的飞剑。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任何一种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东西,拿在手中,也许就会成为一种截然不同的武器。
这些功劳,可能一半要归功于修行者本身自蕴气机形成专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对于这些寻常江湖武人而言,制作一件称手兵器还要造型美观,百炼多变,非行家不能制作,而且在制作之上还要精良耐久,这一切自然而然就要归功于墨家的机关术了。
是以看到这一幕的姚兴始终认为他应该做一个乐师,一个很有情调的乐师,绝不该做一个杀人的刺客。
郗兵嘉轻轻吹起玉箫,凄迷的箫声忽然转为清越,在众人都洗耳恭听,迷恋于美妙萧音中时,箫声戛然而止。郗兵嘉举着一只手,做一个武人切磋时贯用的请手势,连道“姚公子,请!”
姚兴慢慢地放开手,浑身舒坦,似乎许久未曾亲临战阵,活动筋骨了。
如果能凭借切磋对阵,就短暂止息干戈,还能在于易面前树立一个好名声,这样只赚不赔的买卖,姚兴自然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