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曾是杀手楼最强的杀手之一,当初与傅云泽争夺杀手楼第一杀手的名誉时,大都督还暗中帮助过他。
傅云泽此人沉默寡言,大都督起初并没有看透他。但凡历史上的一些枭雄,御下之术千奇百怪,但出发点都是一致的,古今中若能找出一个与大都督性格相似的人实在困难。
却并不代表没有。
东汉末年的曹操与大都督就有几分相似。
大都督是杀手楼首领,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掌管着一股不小势力的,虽然这背后有晋王朝,有刘宋政权掣肘,但整体而言,杀手楼还是大都督说了算。然而,当初大都督提携徐大,是将徐大看做真正可以依托之人的,他对徐大的培养胜过了傅云泽,胜过了韩枫。若不是,徐大最终报出身死的假消息,装失忆骗过大都督,并投靠了能够给他更多利益价值的明教,恐怕大都督若想反应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徐大的心机并不深沉,起码在傅云泽面前,他暴露无遗。如果说徐大的代名词是“狡诈”,那傅云泽就是“隐忍”。
这一点,傅云泽超越徐大太多。
徐大不能忍,不仅体现在他爱财善变,更多体现在他杀人时的条件。他虽武功高强,暗杀手段也是一流的,但倘若被杀的雇主出高价让他留自己一命徐大也会如此做。只不过,那被杀的雇主总难免要缺胳膊少腿。
徐大当初背叛大都督是因为大都督的价格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况且,那时候傅云泽逐渐崭露锋芒,他与傅云泽的内部之争也接近尾声,这时候却突然传出了韩枫叛变的消息,这仿佛已是向杀手楼提供的警钟。
大都督是个优秀的首领,却并不是一位优秀的管理者。
经他一手操持起来的杀手楼,已经有两个人背叛过他,而且这二人都曾是大都督最信任的部下。
徐大因贪,韩枫因情。
韩枫向来冷血,最终仍输在了“情”上。
徐大向来贪财,最终也得死在这上面。
傅云泽呢?
从他对杀手楼,对大都督,对韩枫的种种感情中,不难看出,傅云泽重“义”,但这也恰恰是他的致命弱点。
因此,傅云泽离开杀手楼是因为韩枫,但自那之后游历江湖,未曾投靠任何一门派,却是为了杀手楼了。
这是傅云泽人性的闪光点,却也是徐大人性的灰暗面,徐大此人,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傅云泽的所作所为。
因此,当徐大身死的消息传回杀手楼,大都督实是痛苦了很久。
可当他亲临明教看到以是明教十三太保之一的徐大,心中又是怎样的感觉?恐怕比痛苦还要痛苦百倍。
如今……明教终于尝到了杀手楼当日的痛苦。
心有反骨之人,注定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徐大背叛明教的理由很简单:没有理由。
或许他是因为他累了,杀人是门技术活,不仅累力还累心。
虽然杀手的雇佣费很可观,但若长期从事这一行业,本身对身心就是一种摧残。
徐大是被摧残最惨的那个。
当他觉得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他就真的离开了。
他也想像傅云泽那样,想走就走,大都督都没有理由去拒绝。
然而,他似乎却忘记了一件事。
傅云泽走,是因为他对韩枫的亏欠,大都督对傅云泽的亏欠。
而徐大要走便是找死了,不论是从杀手楼还是陀骨教的立场来看,徐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亏欠的人,反倒是徐大对这两个江湖扛鼎的组织都有所亏欠。
嘿!这下麻烦大了。
如果说,一开始徐大得罪了杀手楼,北方他呆不下去,还可以去江南嘛。起码,江南是明教的地盘,他投靠明教,杀手楼即便有杀他的理由,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接二连三的背叛,玩无间道,最终干脆将江南也呆了,他打算去西域,整个江湖,不仅有南北,还有东西。
东面是东夷族的天下,那不属于中原政权管辖,徐大自然不会去,如今能去的就只有西域了。
西域有教廷,名曰弥罗教。
倘若徐大真能投靠弥罗教,恐怕明教与杀手楼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间隙中的西蜀就成了杀徐大唯一的机会。
出来混,迟早要还。
正如当年李文熙劝朱十六趁早诛杀徐大是一个理由。
“徐大此人,天生反骨;尽早除之,以绝后患。”这是李文熙的金玉良言,然而,朱十六并未采纳,只因当时的徐大还表现的很乖巧,很忠诚。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古语有言: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大的心,太深……
既然明教不肯杀,不舍得杀,那这坏人,就由杀手楼来做吧。
甭管是不是朱十六在借刀杀人,大都督都心甘情愿的借刀给明教。
这柄刀,就是海棠!
一如当初黄龙士所言:天下如棋局,世人皆棋子。
如今,海棠实实在在做了一回别人手中的棋。
大都督是雄猜之主。
何为雄猜之主?
大格局、大气象、小心眼。
雄猜”指多疑,多猜忌,却又极其自信。”在大都督的认知里,他必须看懂每个人的内心想法,但却最不想让每个人看懂他。
这样,他似乎才有驾驭别人的感觉。
大都督的确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做的还很出色。
因此,他能成枭雄,成奸雄,却独独做不成英雄。纵然如此,对大都督而言也值了。这世道千千万万人,有几人能成枭雄?
之所以说他像曹操,原因也在此“若天下无有孤,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若非刘宋的王图霸业建立在镇压杀手楼,马踏江湖的根基上,恐怕大都督也会分一碗这乱世争霸的羹。
当他决定除掉徐大那天起,这成刀成俎的计划就在盘算了。
大都督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刀,但他很乐意当那个执刀人。
这场与明教的勾心斗角的博弈中,没有输赢,只有牺牲。牺牲品,是那被双方都丢弃的可怜人。
当海棠找到徐大的时候,本来极度自信的徐大再一次显露他的猖狂。
他见过海棠,当年他还在杀手楼时,海棠就是洛阳分舵的经营者,虽然很少回辽东总舵,但徐大的名声早已遍传江湖,因此,海棠很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英雄。
如今,海棠见到了徐大,但徐大却并不想见他。
“你应该离开这里。”徐大冷冷盯着手中的铁枪,铁枪的枪尖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银白光芒显得格外刺眼。
“我接到了一个暗杀任务,既然被你发现了,这暗杀也就是明杀了。”
“你的任务就是杀我?”
“不错。”
“我感觉你再说笑。”
“我不是说笑。”海棠摇了摇头,目中闪过对徐大的崇敬色,但这目光一闪而过,很快变得犀利狰狞“我当初很崇拜你,因为我觉得你的枪法比傅云泽的剑法更快,更狠。你也曾是我杀手楼最厉害的杀手,大都督甚至都要将他的衣钵传给你……”
徐大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是我辜负了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