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您的名字和具体官职,我是听某人说的。
怪不得,曾大人说您的位子‘固若金汤’了。
以令兄裴矩裴大人如今在大唐朝廷里的地位,那些屑小之辈想要诬告您,还不是碰一脸灰啊?
哦对了。
其实,刚才我想说的是‘人心不古’,大人可别误会了,嘻嘻。”
那老人正是裴劭。
他看着赵寒坏笑的眉眼,一丝精光,从那双老迈的眼里放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浮现在老人的脑海里。
难道,这少年竟然是……?
不。
这决不可能。
决不可能。
“县志是么?”
裴劭的目光恢复如常,看了眼角落的那个隔间:
“等着。”
哦?县志有人在看?
赵寒脑子一转。
我就说,刚才那些受害人的户册上,翻看的痕迹那么新,就像刚有人翻过一样。
原来这不是以前留下的,而是今天在自己之前,有人翻看的。
赵寒望着小隔间里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来到这里。什么书都不拿,偏偏拿这些受害人的户册来看。
这客人是谁?
他这是要“看”记录,还是要“改”记录呢?
隔间的门咧的开了。
烛火中,凌若捧着一本厚厚的老册,封头写着《天水郡县图志》几个遒劲大字,走了过来:
“裴老,大作已然拜读,特来归还。”
裴劭站了起来。
他一改对着赵寒的严肃,向凌若稍稍弯腰,略带尊敬地把册子接了过去:
“多有不妥之处,有碍姑娘观瞻。”
“十八年来,”凌若道,“裴大人明察暗访、挥毫不辍,天水一地之风物人文、往来古今,尽收笔下。
小女子受教了。”
“不敢,”裴劭道,“都是些荒唐笔墨,聊以度日罢了。”
两人相对叩首,互做一礼。
赵寒哑然一笑。
怎么又是她?
“凌姑娘好。”
他对凌若招着手:
“对又是我,你也是来查案的吧?那些户册,刚才你都翻过了?”
凌若表情漠然。
“怎么,还记着上回观音庙里的事呢?我说姑娘,那真的不关我的……”
凌若冷冷一眼看过来。
“咳……”
赵寒迅速转头:“裴老,原来这县志是您写的,那可太好了。
大业十四年,是十六年前。
您在这上邽住了十八年,所以当年‘恶鬼’头一回出世的时候,您就在这城里,是亲身经历的人。
文传不如面授。
您看,能不能把当年这城里发生的事,都给我们详细讲一讲?”
他看了眼凌若。
那意思是,姑娘,也帮忙说一句呗?
凌若压根没看他,只朝裴劭轻一叩首:
“此段往事对破案至关重要,还请裴老详叙。”
裴劭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半晌,他手缓缓一扬:
“二位请坐。”
“瞧把我累的……”
案旁有三把椅子,赵寒一屁股坐在第一张上,指着旁边第二张:
“凌姑娘请。”
凌若走向了第三张。
长案对面,裴劭也缓缓坐了下来。
他看着那本老旧的县志,老迈的脸上,渐渐涌起了一股无尽的沧桑:
“那一年,世祖明皇帝在江都为逆贼宇文化及所弑,众逆纷纷称王号帝、相互攻伐。
天下崩乱,民不聊生。
也就在那一年,伪秦霸王薛举阵前暴病而亡。
李唐逆军反败为胜,于浅水原一战,灭薛举之子薛仁杲麾下二十万众,一路披靡,直入陇右秦州境内。
上邽,这座伪秦的都城,被唐军重重围困,成了一座垂死的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