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澜是个心思细腻而敏感的人。

这对内容创作者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只有足够细腻敏感，才能从细节处体会一般人体会不到的世界之美，才有可能把它表达出来。

但是这种类似于天赋的东西，也可能是弊大于利的，因为细腻敏感的人，很容易把局部和瞬间错误认知为世界的全部，深陷悲观失落的泥淖中无法自拔。

灵能几乎消耗一空的情况下，这个弊端便开始在汪澜身上无限放大。

大雨倾盆中，地面变得湿软泥泞，逐渐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

倒地不起的孩子们很快便被雨水淋透，个别倒霉的孩子，更是半边身子已被水洼淹没，处境极其难堪。

且按照这个降雨速度，这些孩子被水全部淹没只是时间问题。

汪澜原地打转一周，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孩子们的躯壳虽然还保持着活性，但却已经失去意识波动，即是医学意义上的植物人，没有再次自主醒来的可能性。

且因系统和皮斯的交手，导致皮斯提前中断触手，对这些孩子的意识载体即大脑造成病理性破坏，即便他模仿皮斯的手法给他们种下精神种子，他们也不可能回复正常人的意识波动水准。

一时间，汪澜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救了这些孩子，还是害了他们。

当他们被皮斯选中的那刻，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在还没有被转化为另一种生命体之前就被溺死在雨水里，对他们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但他们实在太可怜了，所有的记忆就只有孤儿院这个虚假天堂，白天玩的再怎么开心，夜里还是会被梦魇所支配，唯一的希望，就是可以快快长大，或者有个好心的领养者出现，带他们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这个外面的世界却是根本不存在的。

当他们可以走出这座孤儿院的时候，便意味着他们的自我意识已经完全变成能量被皮斯攫取一空，取而代之支配他们躯体的，已经是皮斯的子民。

趁早解脱还是享受虚假的快乐直至变成另一种生命体，到底哪种结果更好？

汪澜觉得，这个问题最难的部分，在于他没有权利替这些孩子们做决定，但这样的结果似乎又是某种必然。

因为即便不是这一批孩子，也总会有另一批孩子，会因他和皮斯的冲突而无法走完这个转变生命形态的过程，半路夭折成为植物人。

这种两难的矛盾感，和因之而生的巨大罪责感，让汪澜难受的几乎快要崩溃。

他愤怒而又彷徨。

难道就只眼睁睁看着皮斯满位面开孤儿院而无动于衷，只要屠刀没有砍在自己头上，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

因为只要有所行动，就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汪澜弯腰大口喘息着，才终于渐渐驱散胃里的翻腾和脑袋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