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明的协调指挥之下,天下第一庄和四绝门在寿春的势力就仿佛一台热身过后的机器一般,全功率开动了起来。
与之相比,林东反倒清闲了,每天处理一些庄里面的事物,与卿娴和缨之打情骂俏一番,晚上睡前找红袖聊聊天,指导指导幼仪的功课,又或者随着八皇子、刘士林那帮子人一起在寿春参加一些世家子弟之间的聚会,夏侯文达每次都会宝贝似的给别人现他那块记名供奉的牌子,将它放在袖中让别人看到牌子发出的绿色荧光,然后在观看之人惊诧不已的表情之下得意地大笑。对着林东一口一个庄主,叫的无比亲热。但当别人问起那句“你爹没了”是否只是一句不经意的戏言之时,林东只会微微一笑,道一句“你觉得呢?”,然后大笑三声,取出佩剑霸秀,弹剑而歌:“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说不出得潇洒不羁,在众人眼里显得愈加高深莫测,不愧是神秘的隐世宗门武侯奇门的弟子。
与林东的优哉游哉相反,寿春官场在这段时间经历了自齐景赭登基以来的大地震,这场宣和大堤之案,涉及工部侍郎一人、工部郎中两人、工部员外郎十一人,工部尚书柳沪生称自己御下不利,愿献出半数家产支持赈灾事宜,并表示自己年迈多病,已经无力管理朝廷六部之一,请辞告老还乡。齐景赭不允,直接明言道,无论你多老多病,就是死也要死在位置上面,把窟窿顶住了,没有他的圣意御裁,别想就这么溜之大吉。言外之意就是你这老小子还想溜,工部不能荒废还得要运转下去,等老子处理完这帮蛀虫,再来慢慢找你算账。
除此之外,负责宣和大堤钱粮调动的户部、负责征发修建大堤徭役的兵部、有监察地方一切大事要则的左都御史监,乃至负责此次大堤修建官员考评的吏部,都有数量不等的官员被牵连其中,一股脑儿地被丢到了天牢之中,以齐景赭的愤怒程度,估计是逃不开轻者流放、重者问斩的下场了。与这事或是涉事官员有关的要员们人人自危,不过少壮一派却是摩拳擦掌,毕竟这帮老人从位置下下来,这些今年或是三年前、六年前登科的新人们才能占上他们位置。
不过这场风暴却由于一个诡异的情况变得有些捉摸不透起来,在刑部审查一部分工部涉案官员的时候,不少人包括主犯贺公集在内都竞相攀咬时任洪州郡守的杨斯年,进而将这把火烧到了太子头上。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太子参与了这桩事情,反而引得太子一脉反击,将颍王也拖下了水,甚至造成了两派人之间的互相诋毁。
这一场席卷半个南唐官场的风暴就意外地因为这一状况稍稍停下了它破坏的脚步,这倒是让孔明与林东有些费解,无论是谁想办法将火烧到太子与颍王的身上,都不是一步好棋,已经定罪的官员不会有丝毫减轻罪名的可能,被牵扯的颍王和太子也会在齐景赭眼里一起扣分,这么看来并没有哪一方能渔翁得利。也许仅仅是因为齐景赭气稍稍消了?或是不想做的太绝?毕竟朝局还是要以稳定为主。
除了官场的反应,最为明显的便是寿春物价飞涨,来自洪州的流民还没有到寿春城外,粮价几乎涨了一倍。四绝楼由于绝大多数原材料都是离阳总部直供,并未加价,竟然反倒有了性价比,生意比往日更好了。
陆循调动了九城兵马司里投靠了太子的一个校尉的手下监视天下第一庄明面人手的一举一动,可这些公差怎么监视得住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陆循向太子申请玄阳门的人手,却只是被范进一拒绝,言之“虽有危害,然非首要之急也”,太子引以为然,陆循也无可奈何。
当然范进一并不如表面上这般轻视,林东不停地在各种场合大秀自己的佩剑霸秀,便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还好太子转眼间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自己也少不了一顿责骂。霸秀和“你爹死了”两件事让范进一有所警觉,开始意识到天下第一庄的力量,评价也从“纤介之疾”提高到了“虽有危害”。但他依然只是知会玄阳门的人,让他们做出些许制衡,因为他的心思暂时并不在这上面。
最近那潭州首富郦人杰是越来越上道了,变着花样地拿出各种东西讨好范进一,让立志享尽天下荣华的范进一颇有些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而这郦人杰不仅分文不取地拿出来三千石粮食,还愿意仅仅以高出市价七成的价格将粮食售卖给太子。别看价格高了七成,但现在寿春的粮价已经涨了一倍,等到流民到了寿春直到秋收的这段时间粮价还能至少再翻一倍。郦人杰赚的不过是小头,他这是特意将大头献给了太子,只留下了些汤自己喝,毕竟这些粮食他完全可以自己在寿春售卖,只需要拿出一点点收益上下打点便行了。故而太子拿出了大部分资财,无论郦人杰有多少粮食,来多少买多少,范进一也掺了一脚。至于是不是发国难财?范进一可没什么心理负担,当年自己在潭州活的卑贱如蝼蚁,现在极尽豪奢之能事,还考虑这个作甚?
与范进一总体上的春风得意不同,袁黎亭非常烦闷,这几日只要是他当值的时候,宫禁之中必出偷盗之案。据说江湖上最近盛传一个消息,在宫禁之中藏着国师夏侯天罡的独门秘籍,只要能找到它便可以一步迈入宗师之境。但这明显就是放屁,虽然他们抓不住闯入宫禁的小贼,但他们可以确定主犯仅有一人而已,虽然也有不少人在皇城四周,但似乎只是分散守卫注意力的,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宗卫们若是主动出击,他们便纷纷做鸟兽散,皇上最近心情已然很不好,这事要是再捅到皇上那里,禁军和宗卫上下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宗卫军的凌统领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端倪,试探性地问袁黎亭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若是短时间内抓不到人,就只能让他“休息”了。就连不少知道内情的同僚也心有怨言,甚至直言埋怨袁黎亭多管闲事,袁黎亭只好自己出钱买酒买肉款待同僚,生怕他们向上告状。去范进一那里,也只得了个会让太子手下的江湖中人去看看的回应,甚至人都没有见到。
袁黎亭在上司的猜疑、同僚的排斥,甚至是自以为靠山的敷衍下,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极其烦躁的状态下,他对林东、对斜眼看他的同僚,甚至是太子和范进一都产生了不甘的怨念,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自己?却全然没有悔过之心。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宣和二十七年八月初一,压抑的寿春久违地传来了一丝轻松喜气的氛围,因为今日是南唐继位二十七年的皇帝齐景赭的四十八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