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院首你错了,就算你让整个襄阳的女子都读书又如何?女性无法科举,无法改变这点就注定了这是一条死路。”林东沉声道,“就算你用尽办法让女性可以科举,但那注定是百里挑一,男子科举不第还可以去当师爷,当小吏,当账房先生,当教书先生,那女子呢?若是最后只能去嫁人,相夫教子,岂不是坐实了女子读书无用论?”
“我……我……我可以让她们到我的店里做事……”
“据我了解,骆院首的产业以商铺、采矿、贩盐为主吧,那您是打算让这些女子跑商铺、下矿洞,还是拉盐车?”
骆红袖陷入了沉思,她是公主之女,自小有名师教导,也不缺政治头脑,但是时代的局限性让她弄不明白女性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昨天与孔仙儿的争论和今日林东的言语,让她好像抓到了一丝苗头,理智告诉她,林东说得绝不是空穴来风。
林东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这样骆院首,我给你举个例子,我武侯奇门曾有一名师兄从丝绸之路远赴大陆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岛国名叫英吉利。百年之前,那个国家的女性也和我华夏一样,地位低下,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甚至那边的行政者还拥有治下所有少女的处女权,意味着他们可以任意索取辖区内女子的第一次。”
曹缨之讶异的叫出声来:“还有这种事?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骆红袖愤恨地道:“蛮夷之国!”
“可是就是这蛮夷之国,近些年来女性地位却大大提高,不仅可以接受教育,甚至可以任官,骆院首可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林东故意卖了个关子,满饮了一口茶水,又慢慢悠悠地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上。
骆红袖一把抢过茶壶,直接给林东添了三杯,急迫地道:“快喝,喝完快点说!”
林东看到三位才女都是急切地望着自己,效果到了便也不再拖延:“我那位师兄考据了英吉利的历史,发现这一切都要从一台纺纱机开始说起。”
“纺纱机?”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都已经沉浸了进来。
“对,这个英吉利最发达的产业便是纺织业,和我们华夏经常发生的大地主巧取豪夺一样,他们也经常会掠夺农民的土地,改为放牧或者种植棉花,作为纺织的原料。后来一个普通工人发明出一种一次能纺织出八根棉线的纺纱机,改造之后甚至能同时纺织八十根棉线。”
曹缨之惊呼出声:“八十根?这不可能,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一台纺织机可以抵八十台缫丝车?”她是商人之女,自然了解这样一种纺织机诞生的意义,这意味着效率大大提升,成品的价格无限接近于原料成本,几台这样的纺织机织出来的布就能供给一个县城。
“有什么不可能?这种纺纱机的出现使得英吉利出现了大规模的织布作坊,但他们很快发现,他们织布的效率太高,棉和羊毛供应不上了。于是贪婪的地主发动了更大规模的圈地运动,而种植棉花或者放牧所需的人手远小于种植粮食,这些农民连去地主家当佃户都不行。最终这些走投无路的农民,无论男女只能各自去城中的各种作坊做事,饱受其辱。”
骆红袖出声道:“你说到现在,这又和女子地位有什么关系?”
“你急什么,马上就讲到了。”林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接着道,“最后,大量的农民被迫在城中工作,就如同华夏的农民起义一般,他们也起义了,而由于女性和男子一样工作,一样有收入,又一起抗争,逐渐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在新的王朝建立之后,女性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最后我师兄总结出了一句话,我一直奉为圭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便是属于英吉利女性的故事。”
当然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林东不过是把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事情简单浓缩了一下,不过女***也确实是伴随着工业革命,大量女性涌入工厂之后开始的。
“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骆红袖歪着头盯着林东,一对桃花眼满是茫然,这样子竟让林东觉得十分可爱。
“简单解释一下,经济基础可以理解为收入,上层建筑便是家庭地位,骆院首你可以想想,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有了自己的收入,她会想干什么呢?当然,作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她会帮自己的丈夫子女购置物品,但若是还有剩余呢?她会为自己买胭脂水粉,她会希望有更多卖女性用品的店铺出现,会希望有能让女性出入的娱乐场所。若是南唐有一半的女子都是这样,骆院首,你能想象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吗?”
林东说得激动,直接站了起来,他一边比划一边道:“那时候会有大量卖女性物品的商铺,甚至是专为女性开办的茶楼、戏院、私塾,商家会想方设法地讨好女性,好赚到更多的钱。甚至由于女性贡献了大量税收,连朝廷也不得不听取她们的意见,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仍然做不到平等,难道女性地位不是大大提高了吗?”
骆红袖张着樱唇,一对媚眼死死地盯住林东,她满面陀红,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一天,女性可以自由地出门读书,自在地买东西,不再是一件附属的物品。而眼前激动的林东,便是自己迷茫了许久的指路人,自己那久已沉寂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林东每一次眨眼,每一次摆手,自己的心也会跟着跳动一下,跳得那么用力,那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