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妾妇之道对应的,乃是大妇之道。大妇正妻虽然也当顺从丈夫,但顺从的前提是有原则的。丈夫明正行端,正妻便应支持鼓励,但若丈夫有过,妻也当劝说补正。”
说到这里,朱厚照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何瑾的眼色。
见何瑾还是点头,他便又自信地继续解读道:“这妻道便如臣道。臣子对君,当然也该顺从,但顺从的原则,便是天下苍生的福祉。”
“君行正道,造福苍生,臣子便当竭尽所能,为君王肝脑涂地。可若君行不义,臣子就该劝谏规正。只有如此,君明臣贤,政治才会清明,天下才会大治,苍生黎庶也能安居乐业了。”
这一下,暖阁又安静了。
弘治皇帝哆哆嗦嗦地端起酸梅汤,却发现碗里面的汤已被喝光了。
三位内阁大学士,不管是含蓄内敛、还是感情奔放的,都眼眶隐隐发红。
至于杨廷和那里倒是好一些,许是早已大脑死机的缘故,所以他现在面无表情,继续神游物外......
但这时,就有臭不要脸的还来继续卖弄。
何瑾听后,还是不满意地摇摇头,道:“太子殿下,不行啊......说话不能只说一半儿。你光说了正道乃苍生黎庶的福祉,可君王又该如何造福苍生?这一点,难道就没想过吗?”
一时间,无论弘治皇帝还是三位内阁大学士,都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出,手痒难耐:够了,真的够了......何千户哇,求求你了,千万别让我们的梦眨眼就破碎。
我们都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打击哇!
朱厚照一看到这情形,顿时就怒了:你们这什么意思?......对我的期许,难道底线就这么低吗?
带着这股小怨气,他当即再度朗朗开口,道:“我当然想过了,身为君王,便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只要上行下效,将仁义礼智推广开去,那君王便行事有原则、有标准,仁人志士便可‘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普通百姓就能在政治清明下各得其所。如此一来,盛世中兴何愁不会到来?”
“嗯......”何瑾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道:“虽说还是有些笼统浅薄,不懂知易行难的道理。不过,能从一篇文章里悟出这些,对于十一岁的少年来说,也是难为可贵了......”
这话一落下,立时遭到弘治皇帝的龙颜大怒,他猛地一拍御案。
这次的力道,可是震得连空碗都跳起来了,蓦然爆喝道:“何瑾,你真是好大的......功劳!”
说真的,要不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经历过太多事情。弘治皇帝这会儿真可能,已跟三位内阁大学士一样,激动得都眼泛泪花了。
作为一个父亲,尤其是一位皇帝父亲,他对朱厚照可谓抱有太多的期望。
可正是因为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加之这种失望还无法改变,更加深了他对未来的忧虑,也就成了弘治皇帝的一块心病。
可现在,朱厚照非但知道读书用功了,而且还能阐述文章的本意,最后竟还发散思维,悟出了君臣、治理苍生的大道理。
这,这巨大的惊喜,非但令他心病尽祛,更觉一股自豪无以复加。
而造就这一切的,自然是眼前的少年,他当然喜出望外,激动道:“你,你让朕该怎么......赏你才好!”
只是这话说完,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嗯......是因为啥事儿,才把这家伙叫过来的啊?
算了,不管了!
赏,大大的赏,朕今日就要任性一回!
可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杨廷和似乎也被那一拍给惊醒了,愣愣不已地言道:“怎么教授那些悖逆经义,反而一下把太子给教好了呢?”
这一下,弘治皇帝也恍然反应过来:对呀,何瑾这家伙,还是有罪在身啊!
这一下,何瑾就狠狠地瞪向了杨廷和:好呀,小杨同志,你这是自己上赶着,进我的黑名单小本本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