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这小孙女、小徒孙捣鼓出的小打小闹比起来,牟家将派出的化神修士才是重头戏。
老妪略微收回意念,顾不得又一道“惩戒符文”烙印下的剧痛,苍老眸子已越过窗户,看向那花园的角亭。
就在方才,一道人影忽然出现。
宁老婆子都无需猜测,都可知,那突如其来的人影的身份——
牟家坐镇此地的老名宿。
亦是她的“老朋友”。
*
宝通巷另一角。
一间鲜有人问津的书肆,镇守此方天地的主人,傅家名宿,傅峥年,正在书肆前的墨池旁垂钓。
墨池极黑,一如某座深渊的门户,看似平静,却蕴藏一种诡异的气息,多看两眼,意识都要为之沦陷。
老人盘着腿,砸吧着旱烟,就这样直勾勾盯着那墨池。
这墨池本就是他手中握着的一件宝物、也有可能是一道秘术,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钓什么……
老人身后,平凡的汉子与相貌俗气美艳的妇人正跪着,一言不发。
平凡汉子正是这傅老头的二儿子傅云楼,长相美艳的妇人便是傅老头儿媳刀凤漪——西漠先天魔宗的刀氏嫡系。
这夫妻二人跪着的这种状态已经保持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前,这夫妻二人只说过一段话:[他们二人商议过后,不打算回先天魔宗,而是决意进天荒禁区,参加下一个百年大战!]
傅老头只深深看一眼两人,便坐在墨池旁垂钓起来。
一天一夜,同样半声不吭。
傅云楼作为傅老头的老来子,自然清楚他这父亲的脾性。
老家伙没有气的一脚踹过来,让他颇为不安。
又不禁猜测:莫不是在顾及他傅二的脸面?怕在儿媳妇面前打他,丢人?
看自家父亲,那副样子,定是在暗自气闷。
按傅云楼厚脸皮的劲,甩甩屁股就走人了就是。
然而想到自家婆娘明面上说是嫁进傅家,但这么多年都没过了明路,没进族谱,也就咬牙跪下来。
两人此番到来,明面上说是要前往天荒禁区参加那一场大战;
事实上,却是在求着傅老头给他台阶。
谁让他婆娘跟大哥那婆娘一般,嫁入傅家都另有目的呢?
只不过,他比老大命好些。
他这婆娘泼辣归泼辣,恶毒归恶毒,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真与他有了情愫。
说到个中曲折也是一盆狗血,一时半会儿扯不清。
可若真按照三天前老家伙说的,让他跟婆娘卷铺盖滚回先天魔宗,那以后,他婆娘想要上傅家的族谱那可就难!
至于他傅家族谱,到底有什么值得的?那就又是一桩机缘了!
是以,傅云楼琢磨再三,决定拖着她来过了这明路。
一天一夜。
不论是西漠魔修眼里狠辣不羁的女魔头,还是小镇居民眼中有名的泼妇,总之在别人眼里,并不是善茬的傅家老二婆娘,竟真一声不吭跪了下来。
傅家老二感慨:恐怕这天底下也只有他这亲爹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至亥时三刻,傅老头换了一次烟叶,烟叶凭空自燃,老人又砸吧一口,烟杆子就着墨池一搅,墨池顿时涌动暗色流光。
当一股浓烟被老人吐出,烟雾缭绕,丝丝扣住这书肆时,四幅画卷忽而从墨池中浮起,最终漂浮在墨池上空。
随他凭空一点拨,空无一物的画卷上,忽起镜像。
宝通巷牟家正对峙的两代名宿。
西九曲傅家走出的小孩。
东九曲忽然仰望天色的少年。
最后一面,是青石巷宁家院子,其中一个身形模糊的人儿正沉睡着。
低垂着脑袋的小镇夫妇二人,这才略微抬起了脑袋。
他们的目光先是流连于傅梨身上,最终目光却皆落在那宁家院子里,只隐约能看清轮廓的少女身上。
闷不吭声的美艳妇人,适才忍不不住开口问道:“这就是傅前辈挑选的人?”
她没过明路,也没有得到傅峥年一句认可到底不敢喊一声父亲。
老人目光看向了烟雾笼罩的墨池外,阴沉的天幕,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答老二婆娘这个问题,反而自顾自道:“老大婆娘家是个破落户,又被人抓了把柄,不得不来此地涉险,你呢?这么多年,还想不清楚?”
有些人来此地,无非是迫不得已,无非是寻求长生大道的一线转机,无非是图一个绝地求生。
她刀凤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