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绫脑子还回荡着宁老婆子的骇人之言——原来,陆青山……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不叫霍绫、而是叫陆绫!
闻言一怔,捏紧手掌,压住内心翻江倒海,冷冷道:“老大夫交代,关门落锁,谨防时疫!”
关了院门,阿绫便遵照她的吩咐,准备了预防时疫的汤药。
自己喝了一碗,也让宁无心喝了一碗,接着烧了一锅预防时疫的汤药水近乎洒遍了整个院子。
睡前,阿绫送来了汤药。
宁无心轻一嗅便意识到汤药不对劲。
她垂眸凛然:
[不单单是量增加了,药引子也变了,这一碗下去,必定叫她旧疾复发,继而四五日都无法起身!]
[若日日喝,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阿绫心中有些忐忑。
直至宁无心眼都不眨一下,将汤要喝了个干净,她才逐渐松懈。
担忧宁无心暗地里将药吐了,阿绫也不离开,就在厢房里,陪宁无心磨墨、练字。
一刻钟后,阿绫适才一步三回头,带着不安走出厢房。
待门一落锁,宁无心脸上的笑容适才收敛——为什么不拆穿阿绫?
宁无心到底最擅长蛰伏,就像是一条毒蛇,善于隐藏在暗中,等待这合适的时机给予敌人最为致命的一击。
阿绫不过是小虾米罢了,担不得她太多的注意力。
她眼下为之着重的,是除掉宁赤颜师徒。
在解决掉这两个人前,她就容这小虾米先得意几天。
宁无心微一沉吟,心道:“如今万事皆已具备,只欠一缕东风,便可请君入瓮了!”
放下笔墨,取来夜壶,又从行囊中取出银针,一连十针扎进相应穴道。
片刻。
胸口蓦地一阵翻腾,胃里尚未完全化开的汤药及胃液猛一股脑吐出。
待吐个干净,方才将银针取下。
大概是基于对汤药的自信,阿绫连香炉都没有换。
宁无心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如果是陆青山,那他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她想一向谨慎的陆青山不会。
[可惜,他教出的徒弟到底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黑暗,到底嫩了些!]
狠毒有余,谨慎不足!
*
隔日,县衙传来新消息。
感染时疫的病人皆被隔离,宁老婆子作为小镇唯一大夫,受到县衙委以重任。
救治被“隔离”病患、查找时疫的根源!
闻此消息,阿绫表现异常淡定——与宁老婆子交代她的没有一丝偏差!
县衙捕快离去前,除了捎带的许多干粮、腊肉吃食,用以应对时疫外。
还交给她一封信,说是转交给宁老大夫的徒孙,阿绫。
关上门。
阿绫打开信封。
仅有九字。
“关门落锁,待青山归家!”
得此消息,阿绫同样也松了一口气,她也并不希望宁老婆子回来!
阿绫看向东厢,目光幽幽,喃喃自语:“你是故意引我去的九曲巷?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不论你知与不知——但千不该万不该,拿我最不堪的往事刺痛我!如今宁老婆子不在了,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她以为告知我身世、许我未来、我就会心动?”
“陆青山是我生身父亲?可笑!”
“让我孤苦无依十四载,像条狗一样活着?却在需要我的时候,才告知我真相?你们以为……我会听?”
“连孙女都能够算计,与你宁老婆子也不过与虎谋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的脑海里,有一把烈火熊熊燃烧着:
[杀了她,夺了宁家财产,远离小镇,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她声音不大,更以为宁无心还在梦中,却不想,这一番话被早就醒来,正在锻体的宁无心听的一字不漏!
*
“叩叩叩——”
傍晚敲门声响起,阿绫端了一碗汤药走进厢房,笑说是预防时疫的汤药,非喝不可。
但宁无心到底不是从前的宁幽,被拘在东厢,不问世事,只习诗词经典,不修医学药理。
汤药悬在床前,随意一嗅,宁无心就察觉到了古怪。
纵她一时间片刻无法洞悉所有的药材,却也明晰其中大半用量。
她喟叹阿绫的稚嫩,太过急于求成,但阿绫想要达成的目的,却很明了。
宁无心不由赞叹阿绫的心性:“道心不行、魔性十足、是个极为不错的魔道苗子!”
这一副汤药下去,纵然是壮年男子也要卧床三月。
落到她腹中,加上昨夜那一剂,她这副身体必然会落下及其难以根治的病症。
这放在一个凡人的身上,无异于在宣布此人——命不久矣。
宁无心蓬头垢面躺在老木床上,没有接她那碗汤药,指了指床边的高脚凳上。
阿绫不明所以,转眼就听到宁无心漫不经心道:“放那吧,我一会儿再喝……”
阿绫闻言一怔,这恐怕是她照顾宁无心以来,她第一次拒绝喝药……
看了一眼手中的汤药,又看了一眼宁无心,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盯着她,不禁让人有几分心虚。
阿绫咬了咬牙,权衡再三,没再说话,心中也有了思量。
“若宁幽喝了,等着陆青山从应洲回来,此事已成定局,跟她有何干系?若是没喝,倒掉了,那此事便更是与我无关了!”
阿绫听陆青山说过,这药罐子从未看过半本医术,宁老婆子更是不让她接触药材,故倒不认为是自己漏了馅儿——或许只是错觉?
阿绫深深看了一眼宁无心,心道:“至少昨晚那一剂汤药她是喝了,接下来这几日,她总还有机会,一次不行,便多试几次,量太大,那便一次次增加就是!”
“总归要在师父归来前,解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