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哈哈大笑,得意之色难掩。
蒋宿迁在县丞的位置上呆了十多年,早就想换换头上的帽子了。上一任知县调职后,他上下走动打点,银子使了不少,眼看好事将成,到头来却被潘家道这个匹夫截了胡。
潘嘉道是正经进士出身,又是朝廷委派下来的,蒋宿迁无可奈何,自此怀恨在心,虽表面装的臣服,暗地里却没少使绊子。
所谓油滑似吏,说的就是下层小吏虽然职权不大,但也不可轻忽。
他们大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族或许并不显贵,但世代扎根于此,势力早就盘根错结,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初来乍到的潘嘉道不了解情况,确实吃过不少暗亏。
但他也是个有手段的,见势头不好也不硬扛,作出灰心丧气的状态消停了一段时间,麻痹了衙门众人以后,瞅准机会连消带打,光吏房一班人就革除了近一半。
在人人自危的关口,他见好就收,并没有全都得罪。
如此一来,不但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还拉拢过去不少人。
可气的是,他竟然还连任了!
之前聂将军驻扎关北,潘嘉道因为屡次拒绝他的无理要求,更不肯配合他那胡作非为的宝贝儿子,而得罪了他们父子。
蒋宿迁还以为潘嘉道很快就要丢了乌纱帽,但最后被调走的却是聂将军。
若不是事先调查过潘嘉道的背景,确认他就是普通农家出身,蒋宿迁都要以为他后面还站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哼,以前算他走了狗屎运,不过这次,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等着他了。
里正去了一趟县里,却空手回来的事,胡良跟季妧她们说了。
“里正叔打算让稍微过得去的人家捐粮,有多少捐多少,多少捐一点,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一关熬过去……”
“那常平仓里的粮呢?”谢寡妇紧跟着就问。
胡良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总归是那些官老爷管的。”
常平仓季妧是知道的,好像是古代官府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
具体来说就是,朝廷在各地设立仓库,丰收之年粮价较低,便以比市场价格高的价钱收购粮食,存入仓库;歉收之年粮价较高,便低价卖出粮食,平抑粮价。
因此常平仓的作用至关重要,它的根本在于维护广大百姓的利益,避免“谷贱伤农”,也避免“谷贵伤民”。
除了平衡正常的农业丰歉外,还能保证重大自然灾害发生时,可以开仓放粮,无偿救济灾民。
古代社会之所以能够保持长期稳定,与常平仓制度有很大的关系。
但以丰年备欠年,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有时许多年才能起到一次作用,所以有些官员就打起了常平仓的主意。
比如以次充好,挪为私用,再或者借机生财。
听谢寡妇和胡良的议论,应该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想法,觉得常平仓是被县衙里的人给掏空了。
季妧却觉得应该不会。
先不说这个知县在民间的风评不错。
就算里面的粮食真被人贪了,兵乱加雪灾的情况下,贪的人若不想成为整个关北的罪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必定早急着把粮食补上了。
就算一时不能补全,也会不择手段,哪怕掺泥掺沙呢,能补多少是多少。
可是听胡良说,知县直接就告诉里正他们没粮、他去借粮。
先不说做法是对是错,态度至少是光明正大的。
那就一种可能,粮食被派作它用了。
季妧首先想到的,就是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