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拱拱手:“谷兄这气势汹汹的,是要去哪家寻仇?”
谷雨田懒得跟他装腔作势:“我要去哪儿你心里没数?汪德,咱丑话说在前头,护手霜是我先发现的,你凑凑热闹可以,别想跟我争!”
汪德就笑了:“若论早,谷兄你怕是早不过我。你有所不知,这季姑娘早先就曾登过济世堂的大门,想把方子卖与我济世堂,只可惜……当时我人在邺阳,错失了机会。”
“既是错失了,那就是没有缘分。”谷雨田见他不像说瞎话,便不想再跟他论谁早谁晚这个话题,“总之,我已与那季姑娘洽谈过一次,你这半路插一脚进来,不太合适吧?”
“怎么我听说那次谈的并不愉快,季姑娘也没有同意把方子卖与你?既是生意没有做成,那大家自然都有一争的机会,咱们都是生意人,这个道理谷兄你不会不知道吧。”汪德一脸不敢苟同。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谷雨田也不再争口舌之利,当即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那边汪顺自然也不甘人后,挥鞭狠抽马臀:“二叔,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上门谈生意,不备礼且不说,还带着打手?”
不巧的很,这话顺风被谷雨田听了个正着,他回头就啐了一口:“你们懂个屁!什么都不清楚也敢跟我争!你们要是知道那季姑娘和咱们白家的关系,便会明白带金山银山去都没用,这种时候,就该棍棒和拳头出场!”
既然敬酒不吃,就给她顿罚酒尝尝。
那季妧一介孤女,在村里名声又不好,没什么人给她撑腰,见到如此阵仗,吓也得吓个半死,敢不乖乖交出方子?
可笑汪德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还想以礼动人。
汪德有种不妙的预感,但人都到这里了,断没有半路回头再去调查清楚的道理,先到地方看看情况再说。
季妧上门时,胡家正被一团愁云笼罩着。
除了几亩地的微薄收成,胡家几乎全靠谢寡妇在缫丝作坊赚的银钱贴补家用,如今骤然失了支撑,看着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还有瘫在床上的老娘,怎能不愁。
谢寡妇见她来,却没有埋怨之意。
“哪里怪得了你,你也是好心,怕我手烂受苦。是那些个没廉耻的,见好东西就起歹意!他们就是不辞退我,那种腌臜地方我也不稀罕再去!”
好心归好心,但终究办了坏事,季妧连累的谢寡妇失了工作,心里的内疚自不会因她三两句宽慰而消散。
“如果我当时稍微顾及下谢姨你的处境,对那谷管事多几分客气……”
“这事不是你客气不客气就能避开的,他自来横行惯了,想要的东西不得到手,你就是天天给他烧香都没用。”
这点季妧自然清楚,跟谷雨田那次照面,通过寥寥几句交谈就能看出,那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不想得罪他,除了如了他的意,此外别无他法。
没想到谢寡妇竟也不糊涂,把人看到了根上。
“你不要太往心里去,谢姨支持你的做法,既然把方子卖给了别人,哪好半路再反悔的?咱做人不能昧良心,那样挣了钱也不安生。”
谢寡妇拉她坐下:“再说,即便没有这糟事,我在那也干不久。自从孩子他姥出事,我三天两头请假,尤其前段时间刚把人接家里,怕几个孩子照看不好,又一连好些天没去,工头早就不满了,辞退也是早晚的事。”
她倒没说假话,不过这时候说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宽季妧的心。
季妧又怎会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