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拿出钱袋,留了四钱银子下来,剩下的一两散碎银子,全塞到了其中一件棉衣口袋里。
收拾好东西,锁上门,季妧拉着大宝去村口等了会,坐上了去县里的骡车。
一路上大宝都很安静。
过了居庸镇,又行了小半日,就进入邺阳县成。
说起来这还是季妧第一次进城,入目人潮挤挤,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又宽又平,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这种繁华是在居庸镇体会不到的。
但她今日无心欣赏这些,下了车,一路打听,总算到了目的地。
慈幼局位于距府衙两条街的小暗巷里,地点有些背,而且建筑也非常老旧。
牵着大宝的手站在慈幼局门口,看着那扇斑驳掉漆的木门,季妧迟迟没有迈步。
低头去看大宝,大宝的眼神懵懂而又清澈,他还不知道,这就是他将来要长久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一瞬间季妧迟疑了,心里有什么在剧烈拉扯着。
当初答应养大宝,如今却又把他送走,这样和遗弃有什么分别呢?
不,这不能算遗弃。她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
进了慈幼局,每月都有专门供给的钱粮,还有专人照顾,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到愿意收养他的健全人家,总比跟着她在乡下朝不保夕混日子的强。
再者说,对大宝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吧?他的内心是封闭的,所以就算离了自己,也不会伤心和不舍。
有了充足的理由做支撑,季妧再次坚定了想法,举步上前敲响了慈幼局的大门。
像大宝这么大的孩子被送来慈幼局的比较少见,但因为有里正开具的手信,证明大宝的情况确实属于失恃失怙,所以管事的倒也没有为难,很快就办齐了手续。
季妧提出想到后面孩子们起居住的院子去看看,被他以有规定、不方便为由拒绝了,便也只能作罢。
临走,她把大宝牵到跟前,想嘱咐他几句。
大宝手里还紧紧捏着刚刚从街上经过时季妧买给他的一串糖葫芦。
那双干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季妧,季妧喉头发哽,突然说不下去了,转身快步出了屋。
走到廊下,蓦地回头,就见小孩拖着他那个大包袱费力的迈过门槛,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管事的揣着手嘿嘿笑:“你尽管走,没事,小孩子送来都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季妧顿了顿,硬扯出一个笑来。
“大宝,回去吧,别跟着我了……今后你就住在这,有人照顾你,还有很多小伙伴……”
她把能说的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迈步。
可是没走几米远,又听到了小孩的脚步声。
季妧停步,他也停步。
季妧突然火了,很凶的指着他:“我告诉你,不许再跟着我!我不要你了,听见没有,不许跟!”
她吼完,没敢去看大宝愣怔的表情,转过身飞快的跑出慈幼局,一口气直跑出很远才停下。
回头,身后的街道干干净净。
这一次,小孩终于没再跟来。